第33章 燕趙 燕國敗得太快，著實有些……無用……

小嬴政接過衾被, 將自己裹在其中：“人會老，會死，最終化為一具枯骨, 長埋地下。為什麼人一定要消亡？由生到死、煙消雲散, 除了史官記下的寥寥幾筆，還有什麼能證明一個人的存在？”

這是個近乎哲學辯題的疑問。

秦子楚並非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只是他的觀點並不適合講給孩子聽。

他只能從寬慰的角度，想方設法地為小嬴政解開心結：“他創下的功績, 並不會消失；他的音容笑貌, 將一直留在我們心底。”

如同場面話的言語，帶著成年人的違心與狡黠。

什麼痕跡，什麼存在過的證明——對於一個已經亡故, 喜怒哀樂都無法再感知的人, 這些東西又有什麼價值？

小嬴政不知道秦子楚心中真實的想法，對他的這番寬慰並不認同：

“王朝會覆滅，記憶會消失, 史載會散佚, 甚至被焚毀。若亡者的親人也一一逝去，又有誰會記得那個人？”

他似乎進了一個與自己較勁的誤區。

當意識到這一點, 秦子楚忽然俯下身, 伸出手，輕輕圈住小嬴政。

“政兒，那你可知為何牛羊要被宰殺，淪為祭牲，黎庶為何要忍饑挨餓，飽受戰亂之苦？”

“……”

“六合之內，天地之間, 許多事情，本就不能深想。若去深究沒有結果的答案，去追求無法實現的欲求，只會遮蔽自己的雙眼，在一無所獲中迷失方向，甚至失去自己原本擁有的一切。”

長生、財富、權勢、氣運……人總想將所有的好處都握在手中，可事實上，能得到其中之一，便已是十足的幸運。

而當世的絕大多數人，都活在朝不保夕的困厄中。

“這世上是否有蓬萊仙境，是否有亡者之地，我並不知曉。即便有，那也不是活著的人應當考慮的問題。逝者如江海，不捨晝夜，也許，當你做完眼前該做的所有事，未來會自然而然地找到答案。”

平和的話語如同涓涓細流，淌入心間。

躁動抑塞的心忽然安定下來，小嬴政望著遠處暗沉的燭光，所有思緒緩緩沉澱，化為睡意。

在陷入夢境之前，他抓住秦子楚的衣袖。

“阿父……為何這麼遲了，還不就寢？”

秦子楚沒有回答，扶著逐漸迷糊的小嬴政躺下，側身為他擋住燭光。

“睡吧。”

小嬴政緩緩閉上眼，即將入夢之時，又驀然睜眸。

“阿父……不許再挑燈……”

對於孩童的身軀而言，深夜的睏倦太過難熬。即便小嬴政再如何保持清醒，混沌的大腦依然停止了運轉。

可他始終捉著那一角衣袖，未曾放開。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蓋被子的手隨之一頓，秦子楚凝視著面前的睡顏，無聲輕嘆。

今晚的政務……又要完不成了。

想到朝野內外湧動的暗流，秦子楚只掙紮了一瞬，便果斷放棄。

算了，就算天塌下來，還有秦王頂著。那些糟心事，就交給父親去頭痛吧。

他輕輕撥開小嬴政的手，走到桌案前，吹滅了油燈。

而後，他脫下外袍，回到榻上，安然躺下。

一夜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