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轉頭,望向她肆無忌憚的,浸泡在斑斕彩燈下的笑臉。
臺上的主唱握著麥克風,在激烈的伴奏中放聲高歌:“那就抓緊我的手,永遠別分開——”
全都是激昂的,瘋狂的,這並不是專屬於誰的音樂或世界,是屬於所有人的。
不到一個小時,沈燎已經完全進入狀態。
忽然間,沈離離輕輕松開了他的手。
他低頭朝她看過去,她眼睛亮閃閃的,對他說:“我先過去了,哥你等我!”
他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說:“你還能找回來嗎?”
她笑著:“能的,我一下就能找到你。”
他把手鬆開,看著她像一尾魚遊入人海,幾秒的光景,消失不見。這麼擠的地方,他覺得她能找回來的機率不大。
沈離離走後的演出,沈燎都看得心不在焉,這樣沉浸的氛圍裡,他還是做不到全身心投入。
腦子裡都是她。兩個人長時間交握的手,掌心的細汗,腕上脈搏跳動的頻率,還有她閃閃發光的眼睛……
“大家好!我們是象限海。”
不知道過去多久,沈燎再次聽見熟悉的聲音,仰頭看去,剛才拉在身邊的女孩子已經站在臺上,舞臺燈光似乎更加耀眼,她漂亮得不像真人。
陳夏安握著話筒說:“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們近期的最後一場演出,因為一些不可逆的原因,大家都得奔向各自的生活啦。”
粉絲們很遺憾,雖然只是個影響力微薄的學生樂隊,這件事也早在社交媒體上說過,但真正告別這天,終究讓人很難接受。
沈燎聽見身後還有人輕聲抽泣。
“但今天,我們也為大家帶來一首新歌,是由我們的離離同學獨立製作完成的——脈搏!”陳夏安笑著向沈離離抬手。
臺下一陣歡呼聲。
演出正式開始。
沈離離用鍵盤彈響了脈搏的前奏,接著是陳夏安的吉他聲和殷恆的鼓聲,一段循序漸進的前奏後,很快進入了演唱。
沈離離將臉湊近麥克風,開口唱出來。
和陳夏安那樣有厚度與磁性的嗓音不同,她是典型的細嗓,整首歌的演唱都沒有太難或炫技的部分,但搭配起奏樂,卻讓人聽得十分舒服,像是涓涓細流,溫柔地淌過去,滑過一切帶著稜角的溪石。清澈透亮,玻璃杯一樣的質地。
楊敬澄的貝斯聲貫穿始終,低低的震動,似乎也在營造浪漫底色。
間奏時,沈離離的手離開鍵盤,拿起了一旁的小提琴,拉出主旋律。沒有人會覺得小提琴的音色在此時顯得突兀,一切都彷彿是恰到好處的。
沈燎震撼得說不出話,怔在原地,僵硬地舉著手機錄影。
臺下安寧靜謐,周圍的人們都舉著閃光燈,跟隨音樂輕輕搖擺。
“它是敲打左胸的叛徒,瓦解所有佯裝的從容。
它是穿透時空的暗號,築造世界最小的發射站。
候鳥用翅膀丈量雲層時,我正用回憶丈量你的影子。
當黃昏按下暫停鍵之時,心跳成為唯一計時方式。”
臺上的沈離離美麗從容,自信又大方,她能沐浴在聚光燈下,笑著展示自己的才華,也能獨自走過每一個風雨交加的無人深夜。
沈燎不止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已經長大,而且優秀得讓他驚喜,也讓他悲傷。
不再是能夠隨意揉亂她的頭發,小心翼翼嗅著她身上的清香,放任她的發尾掃過他指尖的那個小女孩了。
她有自己的熱愛,有自己的生活,將來或許也會有另一個家。
他無法再以這個虛假的哥哥的名義佔有她了。
但假如呢?假如,她其實還需要一個港灣,還需要這個家。
《脈搏》結束後,象限海還有三首歌,沈離離笑著將主唱交還給陳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