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站起身,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束花,遞給沈離離,“來的路上買的,很新鮮,應該能放幾天。”
她訥訥地接過來。一看,滿眼都是碎冰藍玫瑰,還點綴了白色滿天星,沒有漆味,全部是花香,美麗非凡。
沈離離的母親關女士很喜歡濃烈豔麗的東西,即使有時過於華麗,她也愛得甘之如飴。她人生中最溫和保守的部分,大概是戀人沈君良。
而沈離離自己呢,和母親恰恰相反。她不是個熱衷探索和冒險的人,只渴望那些唯一的,最好永恆不變的真理,即使像白開水一樣寡淡也沒關系,只要安全就好了。
一腔孤勇地喜歡上沈燎,可能算是她此生最大膽的決定之一。
因為這是一件具有極強不確定性的事情,比出國學習,比和朋友一起搞樂隊,都要未知得多。並不是努力了,就能達成目標,所以事先就必須做好一無所獲的準備。
可是當愛出現,像洪水一樣湧過來的時候,真的有人可以僅僅用理智當做閥門將它關閉嗎。
命運讓他們相遇,也讓他們互稱兄妹,但誰都說不準,愛是不是比命運強大。
沈離離抱著那束花,忽然就鼻子酸起來,片刻後,視線朦朧了。
沈燎面容平靜,眼底有淡淡青黑痕跡,眼睛不知是疲憊還是深情,總之看上去非常溫柔。
他緩緩撥出一口氣,說:“離離,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沈離離說:“和昨天晚上一樣。不管是上週末,還是昨天,或者現在……我都很認真,很清醒。”
沈燎再次深呼吸,移開目光,抬頭說:“邊走邊說吧。”
沈離離答了聲好,然後帶著沈燎進學校,兩人繞著行人最少的校園外圍漫無目的地走。
沈離離忽然感覺到抖動。
她愣了一下,原以為是自己在抖,可能因為氣溫還有點低,風吹過來很涼。但仔細感受了幾秒,才覺察出來,好像是沈燎的手在顫。
“哥,你怎麼……”
“離離,”他緩緩站住腳步,“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
她心跳得很快,喉嚨幹澀,吞嚥了一下,無濟於事,仍舊緊張。只好繃緊唇角,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
沈燎:“這條路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走。你現在還小,還很年輕,如果將來……想分開了,哥也不會攔著你。離離,你一直很善良,最容易委屈自己,我只擔心,你以後會過不了自己那關。”
沈離離愣住了,有點聽不明白沈燎在說什麼,每個字都能聽懂,拼起來卻怎麼也沒法理解。是他太語無倫次,還是她已經全無理智?
全世界白花花一片,有種空蕩虛無的刺目感。
“……什麼意思,”沈離離花了幾秒,找回聲音,“沈燎,你的意思是你討厭我,對嗎?”
喉嚨仍舊幹啞,初夏的風或許確實有點大,吹得她渾身發冷,眼眶濕潤。
沈燎立刻皺起眉,邁近一步,輕輕把她拉進懷裡,中間留了很大縫隙,抱得很小心。
“沈離離,說什麼傻話,”他壓抑住聲音裡的焦急,拼盡全力似的,耐心又急切,“我沒有討厭過你,小時候,現在,都從來沒有過。”
她沒有動,任由他鬆鬆地抱著,“那你喜歡我嗎?”
沈燎又一次沉默了。
她繼續問:“沈燎,你喜歡我嗎?”
他的身體猛然一顫,好像指尖也微微發抖,嗓子裡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
過了好久,可能是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或者幾個世紀,總之,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後,他才發出了聲音:“喜歡。”
沈離離的臉控制不住地皺起來,壓抑的哭聲傾瀉而出。
沈燎驟然收緊手臂的力量,把她嚴嚴實實,不留空隙地抱緊,兩手按著她的肩膀與後腰,顫著手越收越緊,“我喜歡你,沈離離,我一直喜歡你,從三年前就開始,也有可能更早,我後悔沒有先告訴你,對不起,離離,對不起……”
沈離離覺得自己的心坐了一趟離奇的過山車。從粉紅色冒著甜蜜泡泡,變成灰藍色留著眼淚,到現在,又被酸澀的漿果汁浸泡成一顆紅通通的果實,質樸無奇,但非常飽滿。
她也抬起手,緊緊摟住沈燎的腰,感受到他肌肉收緊,僵硬,又緩緩放鬆。
一開始,兩個人都很拘謹,他們朝夕共處的數年歲月裡,這不是第一個擁抱,意味卻與從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越來越近,越來越忐忑,也越來越放肆,胸腔相貼,呼吸頻率也變得一致,一起一落,對方都能清晰感知到。甚至開始懷疑,對方是否也感受到自己脈搏的重量。
“沈……沈燎,”沈離離稍微偏頭,氣息噴灑在沈燎頸側,再次感受到他的一顫,肩膀也抖了下。他的脖子和耳朵特別敏感,她這才想起來。
“哥……”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還是想出聲,想喊他。
“嗯,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