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馬路兩邊的車流,然後一陣風似的迅速竄過去,站定到陸涵音面前。
陸涵音雙手環胸,毫不掩飾地打量他的牛仔褲和舊夾克,開口說:“混那麼慘,還在倔?”
沈燎背上還揹著黑色雙肩包,雙手插兜,微抬下巴:“我不會低頭。”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讓你低頭?”陸涵音輕笑一聲,笑完,忽然臉色一變,猛地側過身子狠狠咳嗽了半分鐘,咳得折下腰,驚心動魄,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要嘔出血來了。
車裡的司機立刻過來,要給她遞紙巾,低聲詢問她的情況。
沈燎皺著眉,抿著唇,一言不發。
等她緩過來,他才悶悶地說:“你情況怎麼樣了。”
陸涵音:“上車說吧。”
沈燎遲疑片刻,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瘦削的面頰,最終還是坐進了車裡。
陸涵音遞給他一個檔案袋,叫他看看。半晌,沈燎看完,還給她,面無表情:“什麼意思?把你的公司給我,這是什麼彌補措施嗎?陸……”
他一頓,說:“姐,我不需要。”
陸涵音摘掉墨鏡,露出疲憊的眼睛,搖頭說:“該彌補你的是爸爸,不是我。而且,沈燎,我不是要把公司給你,你遠遠不夠格,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只是圖個心安。”
沈燎沒說話。
陸涵音目不轉睛,看著他,“幫你一把,對我沒有任何損失,接下這個機會,也只會對你更好。”
他仍舊沉默,眼簾垂著,一動不動。
“好,你沈燎是死是活,沒人在乎,你自己也不在乎,沒事,這很正常,”陸涵音的語氣變重,“但你倒了,沈離離怎麼辦?”
聽見這個名字,他半邊頭皮都麻了。抬眼瞪著她,表情兇狠:“你亂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陸涵音反而笑了笑,“你不就覺得,這世上只有一個沈離離在等著你嗎。學音樂不便宜,她有理想,也有天賦,但天賦不可能讓她一路順風順水。”
“沈家,陸家,對你來說都不是家,你一個也不在乎,這沒關系。但小燎,好好想想吧,你還有個妹妹。”
那天晚上,這座城市下了一場大雨。
連日的高溫被澆滅了銳氣,卻並不讓人感到輕松,反而將這燥熱發酵成悶熱,又潮又悶,空氣好像變成了桑拿房的蒸氣,一切都變得滑膩,黏糊糊。
沈燎在這一晚離開了那間充斥著黴臭味的出租屋。
此後的每一天晚上,他睡覺前都會在心中默唸一個名字。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說其他話,像是虔誠的信徒,只要心中有神,就能感到安定。
直到一個月後,他才緩緩適應了陸涵音那邊的工作節奏。
某天晚上,他再次開啟郵箱草稿,像是寫日記的標準格式一樣,先打下致沈離離四個字。
偶然間,目光一轉,忽然瞄到了在出租屋寫的最後一篇文字。
致沈離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