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離抿了抿唇,握著杯子,隨後把裡面的水一飲而盡,走過來說:“所以,這些證據足夠判刑了嗎?”
楚姐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要看於廣通能不能把這些錢的來源解釋清楚。”
沈燎說:“放心,如果那場車禍真是為了錢故意造成,他會開口的。”
沈離離:“為什麼?”
“有慾望的人,最容易被掌控。”
“但如果招供,等待他的是死刑,什麼樣的慾望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沈燎停頓,凝望她,說:“慾望不止錢或者權,也不一定都是為自己謀劃。”
次日中午,於廣通被警方帶走調查。
一個身型稍胖的中年男人,像白麵饅頭,細縫似的眼睛,臉上有兩團不健康的紅,看上去十分緊張擔憂。相較八年前,他明顯胖了很多。
坐在審訊室裡,身體無法控制地抖動,杯子裡的水已經喝完了,還是在空咽喉嚨。
一男一女兩名警官坐到他對面,開始問話。
第一句是:“認識湯振嗎?”
於廣通登時一顫,眼睛迅速垂下來了,沉默著,雙手攪動。
男警官橫眉厲聲道:“說話,認不認識湯振?”
他又是一抖,才小聲說:“認識……”
這個開頭,比他們想象得要好一點。兩秒警官對視一眼,繼續後面的問題。
從八年前那起車禍開始,一直到兒子卡裡查不到來源的錢,以及,突然被還清的貸款,海文城區的房子……
八年前,他幹傳銷被騙,傾家蕩産,欠下高額貸款,妻子每日在家大哭,一整天神志不清,街坊鄰居都嘆氣說這婆娘瘋了,以前多賢惠勤快啊。
兒子呢?兒子也要讀不起書了,天天罵他,踹他,離家出走好久沒回來了。
就是這個時候,湯振找上他了。
兩人在沒有監控的小巷子碰頭。
剛出獄的男人,剃了平頭,瘦得像猴子。他們以前是初中同學,後來讀不下去,雙雙輟學,只有小學文憑。但於廣通記得,那時候湯振還沒有如此精明的一副嘴臉。
用人命換錢,起初他是萬分驚恐,死不答應的。
湯振咬著一根煙,猛吸了一下,緩緩用鼻子撥出輕飄飄一小片煙氣,玩著打火機,說:“不是用人命換,是用坐牢換。”
他咧嘴一笑,凸出的眼球盯住於廣通,“知道我哪來那麼多錢給你嗎?也是用坐牢換的。那些都是該死的人,該死的人不死,就輪到咱們日子難過。”
“什麼……什麼意思?”於廣通抖著唇,問,“坐牢,換什麼錢?”
“你媽的腦殘啊你!有人想要那兩條命,他們殺人你坐牢,他們就給你錢,聽懂了嗎?”
“所以,不是我去殺人?”
“對咯。”
但最終,他不知道怎麼的,還是開著車上了路。
不是湯振喊他上的,是湯振後面的人,是給錢的人。但湯振笑得最大聲,那天他才知道,要死的其中一個人是湯振前妻。
兩輛車撞上的時候,於廣通整個人都傻了。確認死亡後,大腦宕機,嗡嗡一片。
全都來不及了。他迷茫得像個孩子,電話裡的人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只要能賺錢,只要能讓老婆好起來,讓兒子好好念書。
於廣通滿頭大汗,聲音始終很小,抖得不像話,但所有問題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他似乎膽子很小,乍一看,甚至會覺得這大概是個老實本分的普通男人,丟進人堆裡,就能迅速與人群融為一體,沒有絲毫特別的地方。
但也許慾望就是這樣強大的東西,它不止是錢或者權,也不一定都是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