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高考
宋星運和陳薇去醫院去的早,婦産科還沒有多少人,來的人都在木椅上坐著,大多數都有老公陪著,看起來都是起早來醫院準備給腹中孩子産檢的。
醫院中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刷白的牆,交談聲不絕於耳,落在耳中的一兩句話都是孩子多大了,孩子會踢人了,諸如此類。
陳薇臉色多少有些白,她緊抓著宋星運的手不肯放,注視著在走廊中等候檢查的人,時不時看一眼自己的肚子。
宋星運陪著陳薇按照流程走了一遭,沒有人多問一句,連悲憫的眼神都不曾有,兩個人繳完費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坐著。
宋星運問陳薇:“要不要閉眼睡一會兒?”
陳薇說:“我現在挺清醒的。”
她現在已經比剛剛平靜了不少,頭歪在宋星運的肩頭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直到陳薇進了手術室宋星運和陳薇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宋星運攥住包坐在椅子上,只希望陳薇能順順利利的把手術做完。
宋星坐一會兒就站起來來回走兩圈再坐下去,周而往複,第十次起身的時候,手術室亮起來的燈終於滅了,陳薇這場手術只用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宋星運趕緊迎上去了,問:“疼不疼?”
陳薇說:“我一開始以為會很疼,但是真的沒有什麼感覺,太快了,我還沒有胡思亂想完就結束了。”
她還微微笑著,只是笑容看起來像是蔫敗的百合,只剩下失落,陳薇今天唇上沒有著色,做完手術之後更加蒼白了。
宋星運說:“不疼就好。”
宋星運陪著陳薇在椅子上坐了會兒,陳薇問宋星運:“跟我去一趟廟裡面吧。”
兩個人就搭公交車去了廟裡,饒了半個城,找了一個極小的廟,沒有幾個僧人,基本上能看見的僧人都在清掃落葉,梧桐葉子落得太多了,鋪在地上,目之所及都是落葉,黑瓦紅簷上還能看見幾根雜草生長。
殿中供著一尊佛,香火氣直竄耳目,功德箱是這個殿中除了佛以外最醒目的物件了。
陳薇跪下來後問宋星運:“你要不要也跟著拜一拜?”
宋星運也隨著她跪了下來,雙手合十,跪在墊子上,閉眼了又不知道求什麼了,只好先替陳薇求了一下,希望陳薇能平平安安度過這個坎兒。隨後又求了家人平安,以及希望卓行路的腿能趕緊好起來。
宋星運起身的時候陳薇還在跪著,雙手合十,緊閉雙目,求得虔誠,最後叩了三個頭才站了起來。
宋星運扶她,陳薇說:“我沒事兒。”
兩個人出寺廟的時候陳薇終於有了今天最大的情緒起伏了,眼淚成串的往下落,眼眶中已經盛不住她的淚。像是墜崖的人在空中胡抓亂撓的時候錯過了最後一根稻草。
“怎麼會有我這麼傻的人啊。”陳薇說,“我怎麼想的這麼簡單,我這二十二年的人生都這樣度過的,怎麼想著能考結婚就改變呢?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抓住。”
宋星運記得很清楚,陳薇那天哭了半個小時,哭濕了她半拉肩膀,最後一句話是:“我對不起那個孩子。”
宋星運不曾擁有過一個生命,可是那個時候卻和陳薇一樣感同身受失去了一個生命的悲愴。
宋星運最後還是把陳薇送回了家,囑託她這幾天好好補一下,要是害怕家裡人知道的話,就來她家。
陳薇點點頭,進了樓道。
過了幾天,上班的時候陳薇表面上很快恢複了正常,還是和宋星運該說笑說笑、該打趣打趣,只是偶爾會發呆,目光遙遙。
宋星運知道陳薇還是沒有走出來,她深陷的是那個失去的孩子,失去的那個孩子無時無刻不昭告著她一段失敗的愛情和她之前想象的靠嫁人改變命運的想法的難以實現。
陳薇在經歷了這場風波之後,才知曉了真正能夠改變命運的事件正和時間一同前進,奔赴而來。
宋星運還是戴上了卓行路不知道給哪兒弄來的一枚金戒,是個細窄的圓環,內裡刻著一個“x”,他說是宋星運“星”字首字母的縮寫。
宋星運問卓行路自己怎麼不戴上,卓行路攥著她的手看了半天,說:“因為要攢老婆本。”
10月21日,一場時代的洪浪席捲而來,再次掀起天翻地覆,這是一場足以改變現狀和渴望改命的人盼望已久的洪浪。
各大媒體公佈了恢複高考的訊息,並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將於一個月後在全國範圍內進行。
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都可以參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