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這雙眼睛在注視著繁雜瑣事時漸漸地蒙上了灰塵,他也沒想離開過眼睛的主人。
他追逐在她的身後,想擦去她蒙塵的眼睛,卻不想,她本不是死物,只要自己想通了後,她的眼睛已經是如初見般動人心魄。
牛聖嬰沒想到阿萍會這樣的有天分又受到時運的眷顧。
頓悟啊,這都多少年沒有誰能體會到了,現在她卻輕輕鬆鬆地經歷了。
只單純地望著人群,就進入了玄妙中,這事情說出來,多遭人嫉妒。
比起苦修,開悟得來的修為要更凝實,因為修行者在開悟時連結了天地,摸到了大道真理。
說來也奇怪,殺生道這樣見血方能提升修為的道統,為什麼阿萍每一次都在不見血的平常中獲得提升?
牛聖嬰不明白,他也不知道,因為閱歷的限制,他不知道有時候殺人不見血的隱晦中,萌生出的爭鬥才是最驚悚的交鋒。
磨滅一個人的初心,毀滅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比起真刀真槍明火執仗的鬥爭,平淡瑣事的磋磨才是最厲害的刀刃。
阿萍如果今日沒想通,時間久了,她或許也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政客。
一個有良心卻困於方寸間汲汲營營的政客。
民主的火種不應該被她保護地藏於懷中,只反複地念叨著還不到時候,她應該把火種播撒到百姓中。
就像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一樣,把光和熱帶下凡間,關於火種能不能旺盛燃燒這些其餘的,就交給眾生自己來處理。
再加上國情不同,阿萍散去火種後應當做的事情,卻不是像個老媽子一樣,苦守在火堆旁呵護光明,然後又可悲地去給予火種外圍的微弱熱量。
她應該繼續動起來,去撿拾柴薪火,讓火燃燒得更旺,也讓其他黑暗的地方獲得火種。
她不應該畏懼寒冷,應該迎著寒風去高歌。
革命者,永遠年輕!!!
阿萍望著朝自己走來的牛聖嬰,突然很想和他分享此刻自己的心境,把她的快樂分享給他。
這樣找回初心的快樂太過龐大,一時讓阿萍無法立即組織好自己的語言。
頓了頓,她決定從前世看過的文學作品中的語句結合她此時的情況,對他講講。
“聖嬰,我悟了。”
“忽地頓開金繩,扯斷玉鎖,今日今時,我方知我是我。”
阿萍望著身旁的妖怪這麼說,看著他眼睛大睜,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驚訝的東西,她便快活地笑了起來,恢複了年少時輕松的氣質,像是一陣熱烈的風刮過。
牛聖嬰感覺到了自己臉部的深溫,耳朵熱得他側頭匆忙避開阿萍的視線。
他覺得過去的阿萍回來了,那個在山野中自由快活的少女重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出現在組建了一方勢力並為魁首的阿萍身上好不好。
牛聖嬰此刻唯一清晰的認知便是現在的阿萍給他的感官很好。
那陣傾倒他的風,重新熱烈了起來。
牛聖嬰垂著眼,眼睫在躍下像是泛著米色磷光的蛾翅,不停撲朔。
他不敢看她,卻能及時地接上他的話,道:“你什麼樣都是好的。”
阿萍看見他露在外面紅了的肌膚,沒有再說什麼,只拉著他的手,大步朝著家的方向走。
像孩子般大力甩著彼此拉在一起的手,笑著說:
“聖嬰,接下來,我要加速跑起來了!”
牛聖嬰低頭望著阿萍毛茸茸的發頂,笑著道:“你跑吧,跑去哪裡,我都能跟上!”
難得的都覺得自己長大了得嚴肅的一人一妖,在月下跑跑跳跳地回了家。
或者說他們本就很年輕,沒有必要學著長者的姿態。
阿萍拿出的計劃對外頒布後,禾城便熱鬧了起來,一天天在廣場上演講的人沒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