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式言知道,時間會讓她想清楚。但現在,她到底是還沒想明白,還是裝作沒想明白,找了個理由來拒絕他。
明明是初冬,手卻緊張得悶出薄汗,空氣也在主觀意識下逐漸不流通,置身其中,胸口堵得慌。
顏千繪沒辦法繼續拿著一個漏洞百出的理由來搪塞他。
漏洞百出,自欺欺人也無法繼續了。
她還沒到入戲走不出來的境界,演戲時她全情投入角色,可一離開鏡頭,她的身體、靈魂和意識完全是由她自己掌控的。
和他牽手漫步,在教堂前接吻的人,是她。
對一切未知滿懷擔憂的人,才會為自己的貪歡尋找藉口,她貪圖短暫的溫暖和迷戀,可又不願去焦慮地揣測不確定的走向。
她長舒一口氣,望著身邊的人,啟唇緩緩道:“我對感情抱著很純粹的期待,一旦認定了一個人,我會想和對方一直走下去的。
快餐式的戀愛不是我所推崇的,可是和一個人從相遇相識相知的過程,需要太多的背景介紹了,這要花很久很久才能講完,也可能很久很久都講不完。
我的過往如何?是什麼造就了現在的我?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我?我想要毫無保留地告訴對方。
之前的人生是序言,後文我也期待有人和我一起揮毫書寫。可如果對方在落筆之後,扔下筆杆,拍拍屁股就走了,剩下的爛攤子、戛然而止的字跡、未完成的篇章,統統會讓我抓狂。
拿的起放的下,說的人只是嘴上說著輕松,沒有心的人才放得下,有心的人永遠放不下,只是靠時間自愈而已。
你說得對,我的確在心中設想無數未發生的不好的可能,因為我不相信什麼感情是天長地久的。”
程式言動了動唇瓣,表情說不出的愁苦,為何她對感情如此悲觀?
像是聽見他的心聲,她不疾不徐地繼續講述,“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命題,只不過是生物繁衍後代的産物罷了。
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開始分居,我還真的天真地以為父親不常回家是因為在外面出差,他們婚姻的破裂早有預兆,長期分隔,即使短暫住在家裡,也是爭吵不斷,所以知道他們離婚,我也很平靜地接受了。
但是人真的很奇怪,原來分開的夫妻可以很快找到新的伴侶,或者說我太理想化了,一想到離開我的人,轉身就喜歡了下一個人,而我還沒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對方已經戀愛談了好幾輪了,這會讓我感到無比荒唐。
說到底,我對愛情有著強迫症般地苛求,它必須是如我理想中的那般,可現實告訴我,遇見烏託邦式的愛情機率太過渺茫,我身邊就是活生生的兩個例子。”
毫無保留地剖析,她在拆解她的心,擺在他面前,讓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能相信,他是那個不會扔下筆杆的人嗎?
“我該怎麼讓你相信我呢?”程式言有些無力,她有自己的堅持,一切的自證都無法讓她産生全然的信賴,“那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顏千繪搖頭。
“你喜歡我嗎?”他眼神灼熱,盯著她。
顏千繪抿唇,順從本心地點頭,“有好感,或許是喜歡吧。”
“你在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受傷,所以選擇不開始。”他點出症結。
她鼻息間溢位一聲自嘲的笑,“你這樣精t煉又準確,顯得我剛才廢話連篇。”
“那不是廢話,你在‘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不是麼?”神經放鬆下來,他突然釋然地笑了,自問自答,“對,你在告訴我,你已經在慢慢向我做‘背景介紹’。”
願意交底也是一種信任,她在向他求證。所以並非自證無用,只是他還需要再努力,提高她對他的信任度。
“不著急,慢慢來。”他溫柔笑著,向她確認,“所以,我可以成為你的追求者吧。”
“我沒權利幹涉你的自由行動。”她沒拒絕,莫名其妙,說完這句話臉上居然隱隱發燙,於是她傲嬌地扭開頭。
“嗯,那我要在第一順位。”他低聲說。
她驀地抬眼,眸中滿是疑惑,“什麼第一順位?”
程式言臉色閃過不自然,但還是把前幾天撞見她和年輕男孩吃飯的事說了,語氣酸不溜秋的。
她哭笑不得,“是弟弟,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他微窘,啞然失笑,“那我就是第一順位了!”
其實程式言是準備了見她的藉口的,比如邀請她負責電影配樂工作,或者告訴她後期的宣傳工作……總之,他是能扯出理由的。
但在她看穿他故意叫她來的意圖時,他準備的那些由頭全部被拋在腦後。
不想要再編造藉口了,他就是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