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四才不理她們,兀自收拾攤子上的各種刀具,將外面擺著的案板搬回鋪子裡,看還有好多沒走的,冷著臉不耐煩攆人:“關門了關門了,趕緊散了回家哄孫子去!一幫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乾的老女人!!!”
喬四沒收斂自己的情緒,第一次露出這樣明晃晃的厭惡,把圍觀的人都驚到了。
明明剛才還是害羞讓人忍不住逗弄的小郎君,這會兒就變成了嘴巴刻薄的冷麵煞神。
和外形一樣,果然是個粗魯的!
眾人都有些訕訕,有那脾氣暴被人說老女人生氣的少婦,忍不住想罵人的,也被拽了回去,人果真慢慢散了。
喬四收拾好東西,從鋪子旁邊的石板路繞了個彎,穿過幾條衚衕,他人高腿長,大步一邁,走了約摸一刻鐘,看見一扇塗朱漆的門,直接推開進去。
剛開門,迎面一隻掃把直接砸過來,有個泥猴兒的小男孩兒動作極快的衝過來,順著他的腿就往上爬,嫂子陳氏瞟見小叔子進來,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罵道:“小兔崽子,還敢跑,趕緊給我回來!一把年紀了就知道待在家裡等著讓人養,稍微乾點活就喊腰痠背疼,咋的,這是徹底不要臉皮了?一天到晚嚷嚷著考狀元,你說你是那塊料嗎?咱家已經有了個考這麼多年連童生都不過的了,就你還敢提什麼讀書?我看你讀書是假,躲懶才是真的,真真是個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的懶貨,看老孃今天不打死你!”
陳氏喋喋不休的時候,喬四根本沒空理她。
他第一時間扔下侄子,趕緊嫌棄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也不理侄子二蛋那一臉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眼神,環視了一圈院子才抬頭笑道:“呦,嫂子,這是打量著娘不知道,擱這兒指桑罵槐呢?”
喬家一共兩個讀書人,喬四一個,陳氏的兒子喬澤算一個,喬澤平日住鄰縣書院不回來,至於陳氏正在罵的二蛋,今年才四歲,是個十成十的光知道吃和玩的人類小崽子,哪知道什麼讀書。
這話可不就是在罵自己。
喬家的宅子是二進的,第一進用來殺豬幹活用,大家都住二進。
喬四邊往裡走,邊忽然對著整個屋子大喊起來:“娘哎,你在哪兒啊,你快出來呀,嫂子又欺負你最愛的小兒子了!”
喬四人高馬大,嗓門也大,這一嗓子,直喊得在後院餵雞的喬老婆子踮著小腳一溜煙的跑過來,人沒到聲音先到了:“你個殺千刀的陳氏,做什麼欺負我兒子?我好好的能考狀元的兒子,都被你們逼著頂替老大去賣肉了還不消停,怎麼,你們是要逼死他嗎?哎呦,我可憐的兒子呦!你們兩口子黑心肝兒的,乾脆殺了老婆子我吧。老頭子啊,你怎麼走的時候不把我也帶走了啊,總好過現在被老大兩口子磋磨。老婆子我為什麼要活著啊,我乾脆死了算了,免得礙了人家的眼啊......”
陳氏被氣了個倒仰。
她就沒見過這麼能顛倒黑白、胡攪蠻纏的人!
小叔子在家成天什麼都不幹,讀了這麼多年書連個童生都考不過,家裡好吃的好喝的,卻要通通都緊著他。別說自己了,就連自家男人和兩個兒子,都撈不著,現在自家男人生病了,不過是讓小叔子去替著賣幾天肉,怎麼就成要逼死他了?!
但婆媳相處多年,陳氏自然知道,和自己婆婆這樣心眼都偏到肚子上的人,那根本就沒法沒理,說多了自己還要更生氣。
陳氏知道吵不過婆婆,她要是敢頂撞一句,這老虔婆能把他們兩口子不孝的事嚷嚷的全縣人都知道。
氣不過,陳氏乾脆扭身,直接進屋裡做手工去了。
看著那扇被狠狠摔上的房門,喬老婆子對著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狠狠道:“呸,小蹄子,還敢和我鬥!”
轉頭對上喬四,她就又笑的和朵菊花似的:“孃的老兒子哎,可苦了你了呦,都怪你那對黑心的大哥大嫂,才害的你一個讀書人,一上午都在賣豬肉,怎麼樣,苦不苦,累不累,胳膊酸不酸,啊?”
房裡的陳氏聽的又委屈又生氣,自己丈夫賣了這麼多年的豬肉,養活了一家人,都沒見這老婆子問過一句,她這小叔子,身板壯得和個武夫似的,比她男人不知強壯了多少,賣個一上午的肉,就心疼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