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外,豐陽城。
已近深冬,幾顆櫟樹早己褪盡了葉子,寒風瑟瑟中,蒼青色的枝椏隨風晃動揺擺,院子裡一時“簌簌”作響。
九公子負手站在廊下,風撩起他的袍擺翻飛揚揚,他恍似未覺。
十年前,早在封王繼位第三天,他與封王就有過一次“偶遇”。那天細雨霏霏,封王在殿上設宴招飲,有臣子在宴中提及弈棋高手錦繡公子,封王便令王司馬接他到王宮去。
只他到的時候,眾臣與王司馬在殿裡飲宴,他不耐煩眾人摟了宮婢調笑,便趁小內侍進殿稟報時,沿著宮牆出了儀門。
他兜兜轉轉,不知道怎麼進了一處宛子。
宛子裡假山亭閣,再加之樹木鬱鬱蔥蔥,他一時迷了路,瞅見挨著湖邊有幾幢屋舍,他便進去躲雨。
只他剛轉出屋角,便聽到裡頭有人說:“櫟陽崔氏不過二流世家,本王肯要崔氏女……那是給崔氏幾分薄面。”
又有人勸慰:“大王要想從世家裡收歸權柄,就要忍一時之氣,切莫要為了一個婦人壞了大事。”
“嘿……罷了,王家謝家崔家……,本王遲早……哼!”
頭先這人咬牙切齒,提起王家謝家仿似說不出的厭惡憎恨。
能說出這種話的,只有封王。
心知自己無意中撞破了封王不能為外人道的私穩,只當時退回去又恐怕屋裡封王察覺,九公子便閃身躲入窗扇兒後頭。
屋裡窸窸索索,封王又道:“快更了袍服……遲了恐怕那群老不死又說東道西。”
過了半刻,封王與青衣內侍出了屋門兒,約是兩人著急回去,又或許是兩人壓根兒想不到會有人來後宛。
兩人掩了房門便匆匆往宛外走。
算著兩人去的遠了,九公子才出來。
為了預防酒宴上弄髒衣袍,隨行僕持總會在馬車上另備兩套袍服。九公子出王宮換了溼衣,這才又若無其事回去大殿。
自那以後,九公子便開始往宮中安插人手。
內侍……宮婢……護衛……美人兒。
以至後來他做樞密使,出入王宮如家常便飯時,看守宮門的兩個中郎衛亦是他使了手段,藉由終朝儀大夫韓之敬,伏下的暗子。
表面上他對封王言聽計從,其實他早在封王身邊兒伏下無數暗線。只是僅僅清楚封王舉措還不夠,他尋找機會一步步剪除封王親信。
七年前,他知道霍傷暗自圈養私兵,亦得了衍地趙家……易陽梁家……櫟陽周家與霍傷勾連的訊息,當時他不動聲色,只是利用手中暗衛查探。
又過了三年,等封王察覺到他提撥起來的寒門新貴們勢力漸大,想要起心思打壓的時候,他便借勢探查私鹽案去了河外。
他去河外,表面上是查探衍地趙家,事實上河外往西是酸束,他在酸束買下千傾田地,命人?築房舍庭院。
那時候他就想,如果有朝一日封王翻臉無情,他至少可以保得王氏一族安全無虞,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來這裡過自在日子。
再後來他回返途中遭到刺客襲殺,他受了傷。再後來他劫了謝姜的馬車。
此後他施計詐死,一方面留王伉在舞陽監視高陽峻與安世昌,另一方面借送謝姜之機去見謝懷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