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小太監賠笑:“公公,明日打獵乃是陛下帶呂公子兩個人出宮去,陣仗不大,故而就沒有告訴旁人了。”
馬三錢聽見他的話,摸了摸下巴,一雙渾濁的三角眼眯起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罷了,”良久後,他揮了揮手,道:“這次就承你們一個人情吧,去,告訴那邊的宮女,衣服想做成什麼樣。”
華陽堂的小太監沒想到他突然轉變態度,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後,趕緊跑開了。
馬三錢緩慢地踱步到了殿外,沉思半晌,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嘿,失寵又被軟禁,沒想到你段侍君也有今日。”
他喃喃自語著,興奮勁上來了,決定去竹意堂逛逛,拿剛剛聽見的趣事再羞辱段晏一番。
馬三錢到了竹意堂院門口的時候,看見段晏正坐在竹林下的池塘邊,用一把很短的切瓜果的小刀,仔細而有耐心地將手裡的竹片削出劍的形狀來。
他身為質子,自然是不能像呂疏月那樣,在院子裡放一堆刀槍劍棒。
許是為打發時間,宮人們瞧見他這兩天命人將幾叢矮小的竹子砍下,做起了手工活。
“喲,”馬三錢大步邁進來,當即開始陰陽嘲諷:“段侍君好雅興,陛下不許你出門,你就在這兒削竹子玩吶!”
段晏動作連停也沒停,懶得抬眼看他,彷彿壓根沒聽見他在說話。
馬三錢又走過去,看看周圍沒有其他宮人,於是又捏著嗓子道:“段侍君何故不說話啊?咱家可是替王爺帶了話來的,您這副樣子,是不把王爺放在眼中了?”
段晏這才施捨般瞥了他一眼,嗓音冷淡:“什麼。”
馬三錢抱臂道:“王爺叫我來問你,他那費了大力氣找來的秘藥,你如何就能沒腦子地整瓶都自己一口氣喝完,這下好了,壞事了吧。”
段晏垂著眼,繼續打磨手裡已經成型的竹劍,沒開口。
馬三錢見他沒反應,伸手搡了人一把,皺眉說:“你什麼態度?王爺說了,叫你好好反思這一次的過錯,若你還想著與他合作,就辦好以後他再交給你的差事。要是再犯錯……”
他哼哼笑了幾聲,陰森森道:“那可別怪王爺,心狠手辣了!”
段晏:“……”
嘖。
青年彷彿生生忍下了一股氣,過了片刻才平靜抬眸:“我知道了,讓王爺稍安勿躁,等這陣內賊風波過去,我就尋機會和他見面,再議要事。”
“算你識相。”馬三錢說,見段晏依舊一副不動如山的姿態,心頭惡意起,複又出聲:“對了,還有一件事,咱家帶話給你。”
段晏摩挲著手裡的劍,竹身上的小刺已經盡數被磨幹淨了。
“剛剛華陽堂的小太監來紡織司做一件新騎射服,你知曉是為何嗎?”
“咱家聽說了,是陛下明日就要帶那華陽堂的呂公子出宮去郊外的獵場打獵,所以呂公子才急著要一件新衣服,好在陛下跟前展示風姿。”
說著,馬三錢又感嘆般道:“你說這呂小公子,入宮以來都這麼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單獨伴駕的機會,可不是要好好珍惜?也就咱家心善,允了他的要求,換作別的管事,怕是沒這麼好心。”
聞言,段晏像是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慢慢抬起頭,黑眸深深,盯著得意的馬三錢,問:“——單獨伴駕?”
馬三錢點點頭,嗤笑道:“哎呀,咱家忘了段侍君曾經也是得過寵的,當然知曉,這討得聖心的第一步,就是和陛下單獨相處。明日要是有雪,陛下和呂公子歇在宮外,就是多好的一次侍寢機會啊!”
他又故意問:“段侍君曾經也用過這種手段,不是嗎?”
馬三錢長嘆著氣,搖頭晃腦:“可惜今非昔比,段侍君您哪,是一步錯步步錯,將陛下越推越遠,今後怕是,再也——討不回陛下的歡心了……啊!!!”
話音將落時,馬公公突然爆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悽厲叫喊。
他目眥欲裂地瞪著面前的青年——剛剛段晏倏然起身,一手緊握著剛削好的竹劍,猛地抬臂狠戾一劈,竹劍破空聲響起,馬三錢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整條左手臂被那鋒利劍尖斬過。
血花大片濺出,劇痛中,馬三錢站立不穩倒地,驚懼之下,斷斷續續道:
“你、你敢……傷我!我要向陛下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