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資歷最老的禦醫出列,低低說:“回陛下的話,臣等接到段侍君中毒的訊息,趕來竹意堂,方才已經替段侍君診治過了。”
寧詡下意識問:“人有事嗎?”
老禦醫搖搖頭:“段侍君身體無礙。”
他微妙地頓了一刻,才繼續道:“臣的意思是……段侍君食用的糕點中並無發現毒物,腹痛或許是腸胃不調的原因,至於咳血,則是段侍君自己不小心咬破了舌尖……”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聽懂了,但不敢說話。
只有呂疏月睜大眼,立即去搖寧詡的手,大聲道:“陛下,你看你看,他果然是裝的!”
眾人:“……”
寧詡忍不住側了下身,對小黃說:“低聲些。”
難道很光彩嗎?
呂疏月扁了扁嘴,不服氣地嘀咕道:“可是陛下,本來就不是我的錯嘛……”
寧詡匆匆安撫完小黃,又看向夏瀲:“勞煩夏公子替朕送一送幾位吧,夜深露重,諸位大人辛苦了。”
禦醫們忙道:“臣等本分而已,陛下言重了。”
宋公公在旁邊,又趕緊問:“那陛下您——”
“朕去見一見段侍君,”寧詡語氣平靜道:“很快就好。”
眾人面面相覷,不敢說什麼,目送寧詡往竹意堂正殿走去。
寧詡邁進殿門,反手把門掩上。
坐在不遠處的青年聽見動靜,抬頭朝他看過來。
今夜的寧詡瞧上去與往常不同,或許是神色比平常更冷,淡紅的唇抿著,原本色澤柔和的眸子也淬了不滿,一張雪白的面容緊繃,看起來很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段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寧詡,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為什麼又要騙朕?”寧詡率先開口,盯著他問。
青年咳了一聲,說話間,蒼白的薄唇上沾了點血漬,嗓音淡淡:“想嫁禍給呂疏月,讓他無法和陛下一同出行。”
寧詡反問:“就用這種拙劣的手段?只要禦醫過來一查,便可真相大白,你何必自取其辱。”
段晏卻像是絲毫不覺愧疚,直視著寧詡,道:“臣如囚鳥一般被困於此處,自然是能用什麼辦法攪亂陛下好事,就用什麼辦法,即使再拙劣又如何。”
寧詡默然片刻,突然叫了一聲青年的名字:“段晏。”
段晏愣了一下,垂在袖中的手指倏然收緊。
寧詡沒注意他的動作,繼續道:“你傷馬公公一事,朕並未治你的罪。馬公公廢了一條胳膊,他雖作惡多端,但在宮中,一切應由宮規處置,你私自傷人,已讓許多人不滿。”
沒等青年說話,寧詡又說:
“還有,禦書房遇賊一案,如今雖未有定論,但也有了不少線索。”
他與段晏對視,緩緩道:“而各種各樣的線索都似乎與你脫不了幹系,即使沒有確切證據,朕也不能輕易相信你。”
“但就算朕懷疑你,”寧詡輕吸了一口氣,輕聲說:“也沒有把你丟進刑部大獄裡,沒有屈打成招,沒有做任何不應該做的事情,只不過讓你在竹意堂閉門謝客,等一個結果出來。”
“朕從未僅僅把你當做‘段侍君’,你是燕國的七皇子,留在宮中是你自己願意,並非朕刻意強求。”
段晏垂下長睫,掩去了眸中神色。
“而你所做的——”寧詡想了想,才道:“屢次誆騙朕來竹意堂看你,莫名其妙與人爭風吃醋,出手傷及宮人……還可能與內賊有幹系。”
“段晏,”寧詡說:“朕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段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