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晏聽了他的話,不置可否,神色淡淡。
進屋搜尋的人很快出來,報告道:“陛下,裡面沒有找到可疑人物。”
“……”段晏的眼睫落下又一抬,直直盯住面前的男人。
見王知治姿態侷促不安,不遠處的家人更是六神無主,青年瞥了眼旁邊簡陋的屋舍,忽而又開了口:
“朕倒是覺得,寧詡既冊封了你,說明你就入了他的眼。不管身在何處,這王侍君的位份,未被下旨廢過,就還是宮中的主子。”
王知治原以為這群人搜查完就能走了,結果段晏又說此話,不由得懵了,不明白究竟是何意。
躍動的火光下,青年盯著他,唇角輕輕一揚,雲淡風輕道:“不過朕也記得,宮有宮規,王侍君身為宮中之人,卻無詔私逃離宮,按宮規處置,當斬。”
王知治如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呆立當場。
“既無剝除侍君位份的旨意,也無讓你出宮的旨意,除非昭國的皇帝親口恕你無罪。否則——”
段晏冷冷道:“來人,把這膽大妄為的逃犯押下去!”
陡生驚變,王知治措手不及,立馬被上前的兩名官兵壓住,撲倒跪在地上。
不遠處響起王知治母親等人的哭喊聲,義妹滿臉是淚,回頭去看那官兵手上的畫像,咬了咬牙,正要出聲,忽然聽見看似無人的屋子裡傳來了一聲悶響。
王知治心內一跳。
段晏迅速轉過臉看向聲響來源處,不用他示意,幾名人高馬大的官兵已經手握著劍柄,一把推開了柴房門。
裡面黑漆漆的,剛剛進去搜查過,除了地上堆放的幹柴和雜草,沒有別的東西。
火把的光漸漸圍照過來,段晏視線一掃而過,就道:“把角落那堆柴搬開。”
立即有人過來把這堆幹柴挪開。
地上的枯草也掃盡後,輕而易舉的,所有人就瞧見了一個方形的地窖入口。
段晏看上去很平靜,緩緩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著那地窖入口從裡被人頂開,而後,一個眼熟的身影從裡面翻了出來——是滿身草屑的呂疏月。
呂疏月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爬起來,眼神惡狠狠地瞪向人群最前方的段晏。
而段晏根本沒有注意他的動作。
青年又向前走了幾步,直至終於能看清地窖裡的情形。
寧詡裹著件粗糙陳舊的灰色衣袍,雙腿曲起蜷縮在狹小的地窖一角,往日順滑烏黑的長發此時淩亂地散在身後、黏在臉側,面容也不比從前瑩潤如雪玉,透著幾分疲倦和蒼白,唇上更是失了血色,一雙眸子抬起,自下而上地去望段晏。
許久不見,寧詡想,這廝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看上去挺惹人惱火的。
“別傷他。”寧詡疲倦道:“朕的事,與王知治無關。”
段晏的眼睫顫了顫,倉促收回目光,在一眾燕國官兵的注視中,極低沉地出聲:“……把人帶出來。”
不遠處被押制的王知治忍不住掙了一下,說:“陛下!他……他身體不好,請別用力拉扯……”
段晏默了一瞬,正想抬步下去,卻見寧詡慢慢站了起來,啞著嗓子道:“朕自己會上來。”
地窖旁有一個木梯,寧詡踩著梯子回到地面上時,發現段晏已經走到了他跟前,手一伸,就握住了他清瘦的腕。
寧詡覺得段晏抓自己抓得死緊,認為他是怕自己又跑了,於是嘆了一口氣,又挨近了青年兩步。
俘虜就要有俘虜的樣子,他思想站位一向很高。
在眾人面前,段晏握著他的手,也不松開,而是轉過身,對著安靜的官兵和王知治一家,開口下令:
“備車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