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章 腰痠得厲害,每天嗜睡不……
燕國皇宮, 帝王寢殿內。
因病中的皇帝不能見強光,故而殿內四處都垂了蓮青色的薄紗,層層疊疊的, 只能在最靠近床榻處瞧見一些燭光。
段晏跪坐在榻前, 接過旁邊太監遞來的碗,攪了攪裡面的湯藥, 一陣極苦的味道四溢而出。
榻上蒼老的皇帝昏迷著, 多日不見, 原本意氣風發的一代明君鬢生白發,面上布滿皺紋,因為連日的昏迷無法進食, 雙頰消瘦, 暮氣沉沉。
一旁伺候的宮人見段晏端著碗, 於是主動走近, 想要將皇帝扶著坐起來。
不料他剛一動作, 段晏忽然像是瞥見什麼,低低道:“別動。”
宮人怔了一下,隨即聽見皇帝嘴裡喃喃說了聲什麼, 那無力耷拉著的眼皮顫抖起來, 許久後,終於掙紮著睜開。
“陛下醒了!”一併跪在附近的禦醫欣喜道。
段晏重新將碗放下, 伸手幫忙將皇帝扶坐好,而後才退兩步, 行了大禮:“父皇。”
燕國皇帝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渾濁的眼睛裡顯出了一絲亮光,沙啞道:“我兒……終於,咳咳……回來了。”
“兒臣不孝, ”段晏說:“闊別父皇多日,也未能及時在病榻前服侍。”
許是見到最喜愛和看重的皇子,燕國皇帝的精神好了許多,喝了半碗藥後,竟能坐著順暢說出話來了。
“是父皇對不住你。”他道:“將你送走後,才得知那昭國皇帝早就……咳,死了。本可以不讓你受這番苦楚……”
段晏搖搖頭,低聲勸慰:“是兒臣沒有帶好兵,既已戰敗,一切屈辱都是該受的。”
燕國皇帝長嘆一口氣,又問:“你在那兒……待得如何?”
青年忽然垂下了睫,幾不可察的一瞬沉默後,才道:“昭國新帝雖胸無大略,但……並非暴虐之人,並未真的對兒臣做些什麼。”
“……是麼?”
燕國皇帝喃喃了片刻,視線掃見周圍都是心腹宮人,又出聲說:“朕雖相隔千裡,也從使臣口中聽聞一些訊息,據說那……咳,昭國新帝荒淫好色,見你模樣俊秀,竟將你收入……收入後宮……咳咳咳!”
他思及那些話,怒從心頭起,立時咳得驚天動地,還吐了口血出來。
“父皇,”段晏一手撫著皇帝的背給他順氣,一邊道:“兒臣身在昭國宮中,更能將昭國境內的一應佈置摸索得清清楚楚,雖是一樁屈辱往事,但也並非沒有任何益處。”
他嗓音平靜,面色不改,旁人再如何也無法從他臉上端詳出一分半點的怨恨來。
燕國皇帝緩下了那陣咳嗽,抬眼仔細打量了段晏半晌,慢慢開口說:“……好。”
“寵辱不驚,心性堅定。”皇帝道:“不愧是朕的好孩子。”
宮人遞來幹淨的帕子,段晏拿了拭走皇帝唇畔的血漬,又聽他的父皇說:“往日之仇,我們全都記在心中,待來日乾坤扭轉,必得盡數報複回去!”
段晏:“兒臣明白。”
燕國皇帝倚坐在榻上,又道:“取筆墨來。”
他轉向旁邊的段晏,拍了拍青年的手背,語氣低沉:“朕一直盼著你回來,如今如願以償,也是時候做下一件事了,免得朝廷內外那些牛神蛇鬼成日聒噪,吵得朕耳朵疼。”
段晏心中如有所感,驀地抬起黑眸。
“朕今日便立你為太子,”皇帝邊咳邊道:“朕時日不多了,待百年之後,就由你繼承大統。”
段晏雖早有預料,但此刻真正到來時,還是有些發怔。
面前這個從小教導他的老人已經在安排後事,段晏看著皇帝提筆要往紙上寫傳位詔書,忍不住出聲:“父皇的病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不,”皇帝搖頭,看著他,說:“朕既已決意傳位給你,就應早些給你鋪好道路。”
“別落得像昭國那般,皇子自相殘殺,將朝廷攪得烏煙瘴氣。”
燕國皇帝勉力寫好了詔書,又倚在榻上歇了歇,下旨道:“現在去請丞相過來,朕還要交代他輔佐你即位的各項事宜。”
段晏叩首行禮,並說:“兒臣親自出宮去請。”
寢殿大門開啟,段晏走出去時,聽見旁邊的宮人恭敬道:“殿下,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
青年的腳步停頓了一刻。
“殿下”這個稱呼,先前幾個月裡少有聽見,如今竟然是有些許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