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不了別人稱呼季鈴蘭為太子妃,只想早日帶季鈴蘭離開這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
這麼看了許久,睡著的人秀美的眉頭輕蹙,緊接著緩緩睜開雙眸。
季鈴蘭自然沒能發現臥房裡已經多了一個人,她像往常一樣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青磚地上。
繡鞋明明就擺在腳踏邊,她卻總是忘記穿。剛邁出兩步,左腳突然絆到垂落的床幔——
“啊!”
一聲悶響。
司妙真從樑上翻身而下時,正看見季鈴蘭整個人撲倒在梳妝臺前。鑲著螺鈿的妝奩被撞翻,發釵首飾”叮叮當當”滾了滿地。
“鈴蘭!”
司妙真箭步上前,卻在碰到季鈴蘭的瞬間僵住了手。
季鈴蘭正盯著掌心滲血的擦傷發呆。淚水在她眼眶裡慢慢蓄積,最終”啪嗒”砸在那道傷痕上。她突然扁了扁嘴,像個受委屈的孩童般抽噎起來:“疼……好疼……嗚嗚……”
這聲帶著哭腔的呼喚像把鈍刀,狠狠紮進司妙真心口。
同時油然而生起一股疑惑來,這位憑借美貌冠絕京城,還能在端午燈會上輕鬆解開他人都難以解開的燈謎;伶牙俐齒,更擅長揣摩人心的季鈴蘭,如今卻連最簡單的”疼”字,都說得支離破碎。
司妙真幹脆地單膝跪地,從袖中取出金瘡藥。藥粉沾上傷口的瞬間,季鈴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蝴蝶……”她淚眼朦朧地指著地板上劃傷她的東西,“藍蝴蝶……”
司妙真分出心神看了一眼,抿緊了唇。
“鈴蘭認錯了。”司妙真放柔聲音,“那是你珠釵上的點翠……”
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妝臺上那支藍瑪瑙珠釵分明就躺在胭脂盒旁,季鈴蘭卻視而不見。更可怕的是,她竟把靜止的珠釵記成了活物。
這支藍瑪瑙珠釵是她送給季鈴蘭的,沒想到……季鈴蘭竟帶來了。
司妙真捏著藥瓶的指節發白,瞧見季鈴蘭這幅模樣,再想到昨夜的變故,她怎能猜不到源頭在哪?如今這番痴傻的模樣與赫連逸必定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在這座王宮,敢對季鈴蘭出手的,除了赫連逸還能是誰?!
除了對赫連逸的憤恨,她也責怪自己,是她沒保護好季鈴蘭,才會讓人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不哭。”她突然將季鈴蘭冰涼的手指包進掌心,聲音輕得像嘆息,“我給你變個戲法好不好?”
沾著藥粉的指尖掠過季鈴蘭眼前,倏然展開時,一隻草編的蝴蝶正停在指間。這是軍營裡哄孩子的把戲,司妙真從沒想過會用在這位千金之軀的長公主身上。
季鈴蘭破涕為笑,伸手去夠那隻草蝴蝶。天光映著她沾淚的睫毛,像沾露的蝶翼般輕輕顫動。
司妙真凝視著這張近在咫尺的容顏,忽然將草蝴蝶放進季鈴蘭掌心,順勢握住那隻顫抖的手。
“我保證。”她貼著季鈴蘭耳邊輕語,每個字都淬著毒,“會讓赫連逸,比你疼千百倍。”
窗外驚起一樹麻雀,撲稜稜的振翅聲蓋住了這句誓言。
【我會殺了他。】
司妙真在心裡一字一頓地起誓,每一個字都浸著血。
不是痛快地殺。
她要他嘗遍季鈴蘭受過的苦,要他也變成痴兒,要他跪在地上,連自己的血都認不出來——
再一寸寸用那把赫連逸最愛的佩刀割斷他的喉嚨。
司妙真垂眸看季鈴蘭,半晌,緩緩勾起一個笑。
季鈴蘭只是專注地擺弄草蝴蝶,對近在咫尺的殺機渾然不覺。冬日暖陽將兩道影子投在磚地上,一道蹦蹦跳跳追著光斑,一道如出鞘的利劍般筆直。
“對了,姐姐,你是誰啊?為什麼突然出現?”問完季鈴蘭還轉頭看了看四周,真的不明白是從哪裡大變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