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死於前日子時,致命傷是頭頂遭遇重物擊打,且身上多處傷痕,周遭血痕凝結,胸前有創口,皮肉多卷凸,袍服處也有破口,與屍體創口同類,疑似生前被人用利器割傷……縣令生前,可有仇人?”
這些可不是她用這麼短的時間推理出來的,而是利用原主的記憶。
她又周圍看了一圈,只看到一身男子的袍服被放在了架子上,那應該是陳隨的。
“仇人?你懷疑是仇殺?其實我也這麼懷疑過,可縣令很是清正廉潔,家裡破破爛爛,加上平安縣少盜賊,收監的地方常年見不到一個犯人,更別說縣令曾惹過誰了……被仇殺的可能性很小啊。”許遠痛恨地錘著牆壁,遲遲想不出是什麼能讓一生為百姓的官這麼死了。
裴素素點頭:“那縣丞可派人去查了?同一天裡林子中的相關人都一一詢問了?”
“查了,問倒是沒問,那地方鮮少有百姓去,就連盜賊也不會去的,我們的人只從林子中帶回了一把刀……”正說著,他忽而看見了地上殘留的紙屑。
“這……這不是你的驗屍實錄嗎?怎麼被燒成這樣了?誰幹的?”
隨即他蹲下身來,捏著那殘存的紙張,幸而實木做的書皮還能看清,沒有被燒毀,這才讓他認了出來。
這原主是個實力頗強的女仵作,平安縣人人知道她驗屍的時候會隨身攜帶驗屍實錄,這東西她寶貝得很,現如今被燒了,眼前這位自然驚訝。
看著裴素素一臉慌張的樣子,加上她那慘白的臉色,以及脖子上觸目驚心的勒痕,他便覺著事情不對。
“你究竟發生了什麼?實錄被毀,你竟沒有察覺?還有你的脖子,上火也不該是這個樣子,你方才敷衍於我,我只當是你不想讓我管太多,可你脖子……都滲出血來了。這不對,你一定是遭遇了什麼!”許遠看出了端倪,狐疑的眼神盯著她,一張老臉極為嚴肅。
裴素素好歹是在現代見過查案的,他這副模樣簡直與那些問詢的警察一模一樣,好在是沒被他嚇住,解釋道:“實不相瞞,方才……我遇了刺殺,我怕您擔心嘛……”
她示意他看地上那明晃晃的麻繩,對方驚愕非常。
這位在縣丞的位子上坐了這麼久,怕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既然已經看出來不對了,她就不能矇混過關,否則會更麻煩。
“什麼?”他先是大喊一聲,再是罵道:“縣廨裡還能有刺客?這是什麼世道啊!我一個嶽州小縣竟也如此不太平,你沒事吧?我這就去為你尋大夫,可不能耽擱!”說著就要跑出去。
“不必了,我沒事!”裴素素一把拉住他,心說這要是讓大夫給看了,那還能瞞得住這要命的傷?對方臉色立即變了,覺著她是不好意思麻煩他,立即道:“這怎麼行?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我也好放心……”
裴素素好聲好氣地道:“真不用,這傷我自己會處理,我要有事的話不早就去見閻王了,哪能和您說話啊,您別擔心了。”
“就是我想多嘴問一句,那刀……只剩個刀柄?”沒等許遠再說,她便轉換了話題,隨之看向那放在桌上的刀柄,刀身完全沒有,只留下那突兀的刀柄放在那裡,看著就很奇怪。
“對啊,拿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不過有人看了出來,說是……軍中之物。”他磕磕巴巴總算說完了。
裴素素: “那可曾派人去軍中認領?”
一提到這兒,許遠就激動了起來,完全忘記了她脖子的傷,暴走了幾步,道: “認領什麼?軍中亂著呢!嶽州本是淮陰侯駐守,多年未曾變過,誰曾想三日前來了個團練,駐紮在平安縣之外,誰看不出來這是明晃晃的挑釁?平安縣成了中間的夾層,萬不可在這個時候去招惹其中一方。”
“一個團練便這麼大張旗鼓?難道是奉旨來的?”裴素素做出傾聽的樣子,許遠果不其然就給她講解起來了。
沒想到裴素素會問細節,許遠想了五秒,回答道:
“那團練是個宗室子弟,只不過一月前被封了王,本也沒什麼功績,封王竟也能輪得上他,想來這年頭王爺也不值錢,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嶽州有淮陰侯在,便就亂不了,只是多事之秋,咱們能躲就躲吧。”
裴素素想到原身當初就是因為去了城外林中,而被軍隊中的人趕了回來,之後就遭遇了刺殺,這其中一定有聯系……
她贊同道:“縣令說得有道理,不過我朝封王,可是有什麼門檻?”
“原本門檻也是挺高的,可皇上無子嗣,儲君之位又空缺,給了宗室子弟希望,所以數十位與皇室有血脈關聯的,都眼巴巴地看著這王位呢,你得先封了王,才有望是儲君,最後才能登基,這毋庸置疑。”
“只不過若是隻封一個,朝野便就明白,皇上心中儲君就是他了,為了防止有人提早把心思放在巴結上,皇上呢就每隔一月封一位,已經是藩王的呢,就賜封號,算算我朝現在的王爺,沒有十個也有九個了!這樣而來,朝臣做出選擇,就困難多了。”
“要怪就怪平安縣地處偏僻,訊息閉塞,人員稀少,往年的案子,一年到頭也不到五個,基本上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今年自那王爺來了就沒消停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兩方之間不可或缺的爭鬥,反正咱們這些小人物,是幹涉不了的,進而想查這刀的主人,那就更是難上加難。”
“誒?你不是從不過問這些嗎?覺得他們不會傷及無辜,還自己一個人進入林子裡,膽子大得很,現在反倒來問我,難道是又感興趣了?”許遠想到裴素素曾經那膽大的做法,又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問自己,遂反問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