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少年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茫然, 接著就被小男孩哭的失笑,伸手擦了下小男孩臉上的眼淚:“怎麼了?”
小男孩愣了一下,發現他哥還活著, 高興的抱著他哥,哇的一聲哭的更響了。
他被嚇壞了!
河神廟外的盧父盧楨他們剛起床,聽到廟裡傳來的那身悽慘的哭聲,動作一頓,心中慼慼。
他們沒想到,那小男孩的哥哥還是沒了。
想到那小男孩接下來要面臨的, 盧父心下也是嘆息。
小男孩不過十一二歲年紀, 獨自面對這逃荒路, 沒人護著, 沒有依靠, 後面不知會變成什麼樣,想到盧楨提到過的人牲, 盧父按下念頭, 不敢再想。
讓他帶上小男孩那是不可能的,他哥的病雖說不是霍亂, 但他畢竟是接觸過病體的, 他不是一個人, 還帶著一大群人呢, 上百口人的命, 還有他的家人,他可不敢隨便發善心。
願意給口水喝,給點螞蚱和藥, 那是在他能力範圍內, 再多的, 他也無能為力了。
盧楨正在洗頭。
晚上因為有人值夜,是燃著火堆的,避免火堆浪費,負責值夜的四個人,途中會不斷的燒水,將昨天從西河裡淨化過的水,放在大鍋裡燒熱。
到了早上,火堆已經快滅了,大鍋裡便放了水溫著,這也是盧楨昨日拜託他們的事,也不費什麼事,不過把水倒入鍋裡,蓋上鍋蓋罷了。
車隊裡漢子多、鰥夫寡婦也多,都是在地震中失了另一半的,全家全須全尾一個不少的,反而少,這就讓車隊裡不少鰥夫或者不在乎多帶一個女兒的漢子,心裡對盧楨都有那麼點想法。
要是過去,他們還覺得配不上盧楨,現在盧楨也成了寡婦了,還帶了個孩子,原本配不上的,現在都覺得自己或許也有機會,加上盧楨原身長的還真不錯,逃難這段時日,旁的小媳婦早已曬得灰頭土臉,偏偏盧楨還能維持白淨,雖白日裡她戴著口罩和遮住半張臉的大帽簷帽子,但晚上休息的時候,她摘掉帽子,一雙眼睛又清又亮。
他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是覺得她和旁人不同,她的眼睛裡有光,就像看著她就能看到對未來生機勃勃的希望,看著她就彷彿能生出無限的勇氣和生氣。
是以,別說只是溫點熱水這點小事,就是她說出更過份的事,他們也都願意替她做,更別說,她還是盧叔的女兒。
正在洗頭的盧楨可不知道車隊裡一些漢子的想法,她正拿著篦子在往地上篦蝨子。
篦子的梳齒非常密,梳頭發的時候,蝨子不會像梳子那樣,從梳齒間穿過,而是會直接被密集的梳齒給篦下來。
這時代,不論男人女人頭上都免不了生蝨子,篦梳基本是家家戶戶必備之物,有事沒事,就在家拿篦子通頭,去一去頭上的蝨子。
沒辦法洗頭的那些天,頭又癢的無法,盧大嫂便拿了她的篦梳給盧楨,每天拿篦子給她通頭。
盧楨知道頭發濕的時候是不能梳頭的,會掉頭發,所以洗頭之前會先用篦子篦頭發除蝨。
大大小小的蝨子隨著篦發的動作,散了一地,之後再仔仔細細的洗頭。
好些天不洗頭的她,洗完頭頓覺頭上彷彿輕了十斤不止。
她也聽到了寺廟裡傳來的悽慘哭聲,見鍋底還有些熱水,熱水在火堆的小火苗下燃燒的有些沸騰了,她拿了個空的小葫蘆來,把熱水裝在葫蘆裡,本想掛在樹枝上的,想了想,還是掛在了牛車廂的木勾上。
待眾人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盧楨和盧父都回頭朝寺廟看了眼,意外的發現,寺廟裡走出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父女倆都驚訝的對視了一眼,然後相互笑了,明白大概是都誤會那小男孩的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