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忌從昏迷中醒來，看到了在他身邊守了一整個晚上的沉音。

心底泛起一絲暖意，與從前熾烈衝動的愛意不同，直至此時他方才覺察，在他心裡沉音早已成為不可或缺的一個。幾年來相依為命的廝守，讓他已然接受了習慣生命裡多一軟肋的事實。他放不下沉音，無法割捨。

杜阿姨說，這個世上人與人之間有很多種方式可以相識，或是好的緣分，或是不好的緣分，都是註定的。但命運只能註定故事的開始，卻不能決定故事的結局，所以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充滿變數的。有些人因為誤會而開始，打鬧爭執不休，從冤家又變成了朋友。有些人一見鍾情，卻因為愛得太過小心太過緊張，而不斷爆發矛盾，最終以兩敗俱傷破鏡難圓的結局而分開。

而像我們這樣，雖然是以母女的身份的開始，但也許命運為我們安排了各種精彩，如果坦然去面對每一種變化，平常心去接受，那麼不管最後我們之間會變成什麼樣的關係，都是最好的緣分。

我不斷在想杜阿姨的那些話。

其實在這之前，我看到過很多的“雞湯”，大多是在說讓我們原諒生命裡那些對我們不好的人，因為是他們激勵了我們活得更好。

我是很不願意接受那樣不疼不癢，沒經歷過絕望的人，隨口說說的話。

畢竟曾經欺負我的，他不是為了讓我活得更好才欺負我的。

我選擇淡忘，選擇和自己和解，不去計較那些日子裡自己所承受的傷害，不是我放下了，也絕不是原諒那些人對我造成的傷害。而是，我希望以後的日子，我能稍微過得輕鬆點兒。

現在要我說的話，我可能都說不上來，我到底恨誰。

恨肯定是恨的，恨那段時間，恨所有無關痛癢卻拼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從人群裡擠出來踩我一腳的人，我恨過他們每一個人，明明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麼......為什麼要欺負我。他們圖一時的好玩，他們附和別人來欺負我，那我......

我不無辜嗎？

我也恨我自己。

無能、窩囊、懦弱......但凡那個時候，我真的反抗過，也許不會像後來那樣，任何人走到我面前，都敢對我指指點點，都敢伸手來掀一下我的書本，都敢大聲罵我，汙衊我......

我恨透了那個時候的自己，為什麼不反抗。

我不知道這算是什麼樣的緣分。

但是從初中畢業以後，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我都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拒絕和外面的一切交流。我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就像那個時候......我是想過死的。

我試過在深夜裡捂著被子歇斯底里的哭。

我試過刀片劃過手腕，沁出鮮血。

我試過站在六樓樓頂上往下看，然後告訴自己，把眼睛一閉就結束了。

我試過吞藥，把我所有能找到的藥都倒出來，一把一把的往嘴裡塞......

我是想過死的。

如果那時候我死了，那麼曾經在我生命裡施暴過的人，會後悔嗎？

不會。

肯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