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姐，”電話另一頭的馮倩，並沒有從我這裡得到她滿意的回答，從剛開始試圖迂迴套話，慢慢的開始改變了原本的計劃，好像突然之間，她的語氣“親切”了不少，聽起來像是想博取同情，“其實，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劇組那邊的訊息。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這麼特殊，劇組那邊也是......我們這些小演員的，辛苦一天，能掙夠飯錢房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劇組一下子耽誤了這麼多天，後續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拍下去。我真的有點害怕了，所以我是想......問問看你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訊息，如果這邊的劇組一直拖下去，也拍不了，我就......”

我聽她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在給自己找退路了。

我知道身邊的麗君其實也聽到了，面對這樣的問題，我也是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即使我聽出來了對方的意圖，可是該如何回覆，就變得一頭霧水。

沈麗君朝我比了個手勢，要我“拖”，明顯是不能給馮倩一個準確答覆。

“其實劇組的事情，我說了也不算數的。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是剛剛才到老師身邊的，遇上這樣的事情，我也很茫然，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但我現在可以做的，就是完全按照老師的吩咐，老師讓我做的，我就做，老師沒有交代的，我也不好問。”我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看到沈麗君朝我伸出了大拇指。

“......”馮倩那邊好像是嘆了口氣。

聽上去很沉重似的。

其實想想，她也有點可憐的，沒背景沒後臺，完全靠一個人去摸爬滾打，誰會完全不在意自己被罵呢？可她為了所謂的“蹭熱度”，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能給她帶來機會的人，除了這些之外，她也做不了什麼了。雖然我一直覺得，沈麗君是很辛苦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但是像她一樣付出了同樣辛苦的人，其實也未必有她的運氣，現在可能還在像馮倩一樣，繼續“摸爬滾打”。麗君作為一個萬年女配，收入其實也並不是很高，還是要受到公司壓榨的，領到的錢其實和一個一線城市的白領差不多，只不過在我們這三線城市，她過得就相對鬆快一些。而馮倩，她不是本地人，還在本地租房住，居無定所，還要為明天的飯錢發愁，只有工作了一天，才能算這一天的錢，這些錢就是她用來付房租和吃飯的。她又有什麼錯呢......只不過，是每個人努力的方式不一樣吧。

“我覺得，”我突然開了口，“如果你認為其他的機會更重要，你也可以去試試，畢竟這是你自己的路，怎麼走還是要你自己繼續選擇的。我也不知道後續會如何，能不能順利拍下去，但是肯定會遇到很多問題，如果現在只是因為遇到了一些問題就逃避，選擇一條比較輕鬆的路去走，那你就沒辦法去體驗那種破除障礙後奮力前行的成就感了。可是夢想，歸根結底也只是夢想，生活也還是要繼續下去的。老師那邊自然也遇到了一些麻煩，可是我想，以老師的性格她一定會堅持下去，可是現在大家肯定都會很困難。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所以，到底要怎麼選擇，還是看你自己了。”

沈麗君皺了眉頭，看樣子她是覺得我說的有點多了，不理解為什麼我要對馮倩說這麼多的話，完全沒要必要的。

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默，幾乎沒有聲音了，只有一些很細微的，猶豫不決的喘氣聲。

我能告訴她的都已經告訴她了，至於到底要怎麼選擇，關鍵還是在她。

“我明白了，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也算是鬆了口氣。

“你幹嘛跟她說那麼多啊。”麗君把我拉到跟前，“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還是個新人，你連實習期都沒有過，編劇老師隨時都可以炒了你的。不是因為你跟嚮明宇關係好，老師就可以全都不介意你跟劇組的人摻和那麼多的，你明白嗎？她的性格，只要你犯了她的底線，她肯定會為難你的。馮倩這個人又靠不住，你何必搭上自己的命運。”

“我只是覺得，她其實只是需要一個建議而已。”我說。

“她需要個屁。”沈麗君賭氣坐到一旁。

“其實她也挺可憐的，我聽她說話的時候，就想到你剛開始演戲不久那會兒，那時候你也沒有經紀公司，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去辦。我還記得那個夏天特別的熱，我怕你中暑，泡了綠豆湯跑去送給你，然後你連個助理都沒有，想要跟大家處好關係，就拉著我一起跑到附近的小店裡批發雪糕，我們兩個人提了那麼多的雪糕回到現場，你一個一個的發雪糕，特別小心的跟大家打招呼。明明是送東西給對方，卻還是很卑微......馮倩的心思比你多，但是她的命沒你好，你的努力有了結果，但是她還是一個人單槍匹馬的闖著，挺可憐的。”我說，“她剛才跟我說，她要掙錢交房租吃飯，我就在想，耽誤這一天，也許她少掙一天的錢，就可能沒錢吃飯，或者沒錢交房租，然後被趕出去。她應該也是想要堅持下去的吧，只是不太自信劇組什麼時候可以復工，她眼看著沒了指望，想找別的工作填補一下這段時間的空白收入。又擔心找了別的工作，這邊復工後她回不來，所以才糾結著來問我的吧。”

一邊是夢想，一邊是生活，誰不是在掙扎呢。

“沒事的，反正我也沒說什麼，她就是需要有個人說說話，給她一個建議而已，至於路到底要怎麼走，最後肯定還是要看她的呀。”我覺得，馮倩肯定會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來。

“劇組裡像她這樣的人太多了，想拍戲的那麼多，但是真正能拍到戲的人，能露臉的，才幾個啊。”麗君有些被我說動了，“不過你今天確實有點兒冒險了，萬一馮倩要是拿著你的話去散播謠言，最後追查到你這裡，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啊。”我看著她緊張的樣子，撲哧就笑了，“其實剛才我想過了，如果是老師的話，她會希望我怎麼處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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