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吃完了正月十五的晚飯以後，我就湊到了林若弈屋裡。發現他拿了好些光碟迴來，剛從抽屜裡翻出了外接的光碟機，要連線在電腦上準備進行確認光碟內容了。

這些光碟，像是自己刻的......

“一些資料，拷來的，這是之前幾年裡，楊磊他爸爸在外面做生意的流水往來。”林若弈倒也沒有刻意去掩飾什麼。

“楊磊給你的？”一聽這話，我就知道，肯定是楊磊從他爸爸那裡要來的，然後交給林若弈的，這東西若不是本人拿出來的，林若弈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拿到呢。

“......嗯。”

“你見過楊磊爸爸了？”我就說他今天去買東西，早早的去了，怎麼十一點才回來。

“對。”林若弈承認了。

“他們，什麼意思？”我也很好奇，楊磊不只是把這些資料提供給了林若弈，竟然還帶林若弈去見了他那個爸爸，他們是什麼意思啊。

“是我提出的。”林若弈說，“我既然要幫他爸爸打官司，總要見見本人吧，很多資料，從中間人那裡得到，還不如直接去問本人的。在見面之前，我已經通知楊磊，讓他轉告他爸爸，按照我要求的，把我要用的檔案帶來。至於他爸爸......”

聽他賣的這個關子，我竟然有些緊張。

“他爸爸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之前經過一段時間的化療了，所以他的頭髮和眉毛已經都掉了，帶著個毛線帽，精神狀態也不好。”林若弈說，“而且......其實一開始，沒見到他之前，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慘，我對他的印象也是一開始瞭解到的，負心薄情，拋妻棄子，自私自利......但是在看過他那個樣子之後，我就覺得......”

我聽到林若弈的一聲嘆息，就大概想象了一下，林若弈見到楊磊他爸爸的時候到底看到了些什麼，會讓林若弈有這麼惋惜的反應。

“這已經是命運給他的報應了吧。”林若弈只是這麼說了一句。

因為楊磊的爸爸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前途，所以在當年我爸爸因為殺人被判刑以後，他就跟楊磊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大姨離婚了，他原本是廠裡的一個小主管之類的，很吃香的。可是沒想到，在他離婚之後沒多久，他就跟他們廠裡一個做會計的女人又再婚了，那個女人離異有孩子，在當年那種情況，他自己有個兒子歸前妻了，他再婚的妻子也帶來一個兒子，他們就不能要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提出讓他後面再婚的那個妻子，把她的孩子送走，這樣他們就可以再要個孩子了。不過那個女人不像他這麼絕情，沒有捨得放棄自己的親生兒子，因為這樣的問題，他們慢慢的吵得多了，感情也就淡了，又離婚了，之後他們廠子也就破產了，他拿到了一筆安置費後，生怕兩任前妻都在惦記，於是就找了個藉口，把那筆不小的錢放在了自己母親名下。

之後，他帶著一部分錢去東北做起了人參的生意，小賺了一筆。他不想付那麼多的撫養費，所以每一筆錢經過他的偽裝，基本上都進了他母親的口袋，他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要支付給楊磊媽媽的贍養費。他在東北的生意越做越大，後來認識了一個比他小很多的女人，又結婚了，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結婚了，大概很多男人在事業有成以後，都會選擇這麼一個虛榮又漂亮的女人，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吧。不過他就算娶了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嬌妻，也仍然沒有要把自己所有錢都交給她的意思，而是把錢繼續轉到他母親名下。直到他生病了，需要用錢治療的時候，他那個小嬌妻才發現，原來他名下根本就沒有多少錢，把他名下能都動的錢都拿走以後，就跟他提出了離婚。他治病都沒錢了，所以就想到了之前存在他母親名下的那些錢，但是他母親已經過世幾年了，他母親名下的錢，被他的兄弟姐妹惦記上了。為了爭奪所謂的“遺產”，兄弟姐妹們翻了臉，他已經病得很厲害了，仍然不肯放棄爭奪這筆錢的目的，已經耽誤了治療。

“他後悔了？”不難從林若弈的話裡聽出來，楊磊的爸爸應該已經後悔了。

“嗯。”林若弈點頭，“他那副樣子挺可憐的，反覆在跟我強調說，他的病已經耽誤了，就算拿到錢也治不好了。就是不甘心，他做生意的時候，其他兄弟姐妹都沒有幫過他，偏偏在他成功之後，他們跑來分錢。他希望拿到那筆錢，並且，他想要把那些錢全部留給他的親生兒子。”

“全都留給楊磊？”這個答案，多少讓我有點意外，“那倒也是，他現在就算是拿到錢也來不及治病了，楊磊是他唯一的親生兒子，他想要留給楊磊，也是正常的。”

可是林若弈這時候沒有說話，他讓我覺得，他對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

“怎麼了？”我問他。“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其實做律師這麼多年，類似的情況我也見過，”林若弈說，“很多人一開始做錯了選擇，最後表現得好像很後悔一樣。說什麼願意花一大筆錢去換回那些感情......你覺得靠譜嗎？”

靠譜或者不靠譜......“既然當初已經造成傷害了，現在就算是想要彌補，也來不及了吧。楊磊對他爸爸會有多失望，大姨對她前夫會有多失望，在最難的時候他離開了他們，他們哭過多少次才能走出這件事對他們的影響呢，這不是我們說了就算的啊......只不過，楊磊不是說，大姨也生病了嗎，還有姥姥......好像姥姥每個月也得吃很多藥，楊磊結婚還得需要一筆錢，要是楊磊的爸爸真的願意把錢留給他們，這筆錢也能緩解他們現在的壓力......”

林若弈笑了。

“你笑什麼啊？我說的不對嗎？”我問他。

他突然笑了，把我弄懵了。

“楊磊他爸爸啊，聽起來那些話情真意切的，悔不當初。但其實楊磊自己也明白，就算是幫他爸爸把錢都追回來了，也未必都會留給他們母子。”林若弈說。

“啊？”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除了他們母子，他還能留給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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