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君在聽我說完我要去透過參加大型相親活動挖掘素材後，特別平淡地說了句，“也對，是這個道理。”

“你怎麼是這個反應？”我對她的態度有點兒不瞞，我還以為她會很驚訝的呢。

明明是上班的時間，她讓小助理從樓下超商買了兩根棒冰，把我叫到天台上來一起吃棒冰。“那我應該什麼反應？”

“難道不該很驚訝嗎？我欸，我要去相親了。”我鄭重其事地說。

“你又不是第一次去相親了，再說了，這又不是真的相親，你不是說要去收集素材的嗎？”沈麗君的反應依舊特別的寡淡。

“......”我失望了。

“那你希望我怎麼說，呀，你要去相親了？！”她故意表現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故意。

我白了她一眼，“你的演技很爛啊，一點兒都不走心。”

她笑，“反正你也不可能不要林若弈啊，你會嗎？”

“當然不會了。”我只是去收集個素材而已，跟林若弈有什麼關係呢。

“那不就完了，這種不玩命的，你去體驗下也好。你啊，特別缺乏生活經驗，人與人的正常交往，其實是一門特別深奧的學問，像你們做編劇的，日常就得多接觸一些人，你們要寫對白啊，同樣的一句話，不同身份的人說出來就會用不同的形式去表達他，那個幾個詞稍微一顛倒，雖然意思還是那個意思，但語氣就不一樣了啊。你要是想做編劇，這些可是你的弱點，你以前就不喜歡跟人交往，所以不同的人會怎麼說話，你應該多留意一下的。”

沈麗君竟然也支援我去。

“你說的也對。”我承認，“其實仔細想想，我以前見過的那些相親的人，好像都不太一樣。只不過當時，我只有自己的一些感受，沒有特別去思考過他們的感受......”

“這，我給不了你什麼建議。我也沒有相親過，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這種感受和不一樣到底是什麼意思，不一樣......難道胳膊腿長得位置不一樣？”沈麗君說完自己都被逗笑了。

“當然不是了。”我咬了一大口棒冰，含在嘴裡，現在棒冰的味道已經沒有小時候那麼好吃了。上學那會兒，到了天熱的時候，下午大課間我倆就會去買棒冰，她買一種口味，我買一種口味，然後我們掰開互換，這樣每個人都能吃到兩種口味了。那會兒的棒冰不貴，有三毛的，也有五毛的，但是那時候的棒冰就好像特別好吃。“我發現啊，其實很多不得已要去相親的人，大家真的都是很不會表達自己，說話都是比較直，比較犟，而且自認為幽默，卻根本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好像說話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單方面表達，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句話說出來，對方要怎麼接。比較自我，不善溝通。”

“說白了就是情商低唄。也對，情商高的人到哪兒都招人喜歡，而情商低的人呢，就算周圍都是異性，也不會有什麼發展的空間。畢竟時代改變了，現在的人都更注重自己的感受，而忽略對方的感受。”沈麗君說。“男女都一樣，就像我那小助理似的......”

“你那小助理，又怎麼惹到你了？”我記得，她那小助理好像是叫然然，挺聽話的一個小丫頭啊，就是一直低著頭，從不主動跟別人說什麼，很被動的一個人。

“她今年21，原本也是學幼師的，我當時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跟你挺像的。那我就覺得，我肯定能跟她相處得來唄，可是......好麼，我都快讓她給氣死了。她真是比你笨多了，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腦子裡成天在想什麼。”麗君氣呼呼地，連比劃帶說，真的被然然氣到抓狂。“我讓她早上六點半跟著車來接我，她不說早點兒準備吃了飯再過來，你知道她怎麼幹的嗎？她六點十分出門，帶著兩個雞蛋，想到門口攤煎餅果子，一邊坐車過來一邊吃，結果因為太早了，攤煎餅果子的還沒出攤，她就把雞蛋放在了口袋裡，自己還給忘了！”

我皺了下眉頭，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會成為某個事情的導火索了。

“後來我們上車，她一屁股坐上去，當時臉色都變了。我不知道怎麼了呀，她也不說，臉脹得通紅，就是一副......嚇壞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一路上也不說話，我問她什麼，她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真的給我差點急死。然後車開到一半的時候，我聞著車裡一股腥味，我說這是怎麼了？我還以為司機前一天晚上去喝酒拉人，吐車上了，但司機怎麼也不承認。然然突然趴下就哭了......”

沈麗君無奈地翻著白眼，我能想象到她當時的表情。

“你說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她了呢，你說你坐到雞蛋了，當時你就跟我說唄，趕緊起來，把衣服弄乾淨。那生雞蛋弄到身上，多腥啊那個味道。這下好了，車裡就瀰漫著一股生雞蛋的腥味，等我們到了以後，我身上都是那個味道，幸好當時宋翊也在片場，我就給他說讓他趕緊帶我找個地方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要不然不知情的人一聞，指不定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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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沒什麼社會經驗吧，當時事情發生的突然，她也沒想到而已。”我替然然解釋了一下，她是從我們周圍縣城出來上學的孩子，在我們本市讀完幼師以後，就沒有回去，一直在打工，後來麗君招助理，她就來了，可能也是沒經歷過一些大的環境所以特別容易緊張，一緊張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也沒有為難她啊。倒是司機......當時臉都黑了，生雞蛋的味道弄得車裡都是，後來還是我掏了錢，讓他去洗車，洗完車回來就一直那麼開著門晾著。可那丫頭呢，連句話都沒說，就彆彆扭扭的一直站在邊兒上，可是把我氣得夠嗆。”麗君抱怨說，“我都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你說她是不是......”

“其實你要想知道她到底怎麼想的也不難。你首先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隨隨便便掏出三五百塊錢還覺得不當一回事的，雖然有錢和沒錢咱們平時都覺得，不是什麼事兒，可是有些話，有錢的人說出來，是玩笑，沒錢的人說出來，是自尊。”我提醒麗君，或許她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所以她很難想象，然然在意識到自己坐進車裡的時候，弄破了生雞蛋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緊張和不安。

“有那麼嚴重嗎？”麗君不自信地問。

“很嚴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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