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的時候,賀家有些親戚不是很喜歡他,總是對他說一些小孩子不該聽的話。例如“你能被你現在的爸爸媽媽收養真是上輩子積德了”、“既然那麼幸運就一定要出人頭地報答父母”、“你有今天的好日子可都要謝謝你的養父母”……
賀昶轉頭就告訴賀父賀母。
結果是他再也沒有在家裡見過那個親戚,家族聚會碰上,對方也是繞開他走。
賀昶初中的時候,老師把他的家長請到學校來,說是賀昶的成績太好,就算是讀月城最好的高中也有些浪費,如果家庭條件允許的話,不如把他送去京都。
作為全國最大的經濟省會,京都的教學資源也是國內頂尖的。
賀父賀母高興得不得了,面對賀昶害怕花他們太多錢的焦慮,直言道:“你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們掙的錢不給你給誰?”
經濟問題對他們家來說不是問題,賀父賀母擔心的是賀昶一個人到異地去讀書,會不適應或者不開心。
得到賀昶的肯定回答以後,他們就開始頻繁地在京都和月城之間往返,一是看房子,二是看學校。
在賀昶高中住校的前兩年,賀父賀母每個週末都會開車來接他。高三的時候家裡的房子裝修好了,他們便會在週六的晚上抵達京都,好讓只有半天假期的賀昶回到家時能夠有口熱飯吃。
賀昶覺得自己對他們的感情已經不是感恩那麼簡單,而是愛。在日複一日的悉心呵護裡,沒有血緣的關系也能夠生長出血肉。
因為過去的經歷和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賀昶對家人的觀念和別人有些不一樣。
他無法理解“生育之恩”。
世俗的觀念裡,給了孩子生命的父母最偉大。
賀昶卻覺得,讓父母擁有了血脈相連的存在的“孩子”才偉大。因為他們沒有任何選擇就被帶到了這個世界上,被迫承受父母所帶給自己的一切,但不限於性格、生理特徵、智力、外貌,以及被設定好的一部分命運。
這寬容怎麼不是一種恩賜呢?父母應該感恩涕零才對。
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做他們的小孩。
他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安上了“害父親失去工作”的罪名,這怎麼不算是一種欲加之罪?
賀昶不想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以免讓媽媽覺得自己變成了壞孩子。
他只是平靜地問:“他們突然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賀父賀母都愣了愣,是在為他人的貪婪而感到尷尬。
“他們……是想把你認回去。”
“為什麼?”
“因為他們現在退休了,但是他們的兒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不願意承擔贍養的義務。”
“所以他們是想讓我回去給他們養老?”
“……小昶,他們現在沒有錢,也沒有房子,只能靠微薄的退休金度日,真的很可憐。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承擔兩個老年人的開銷會比較吃力,畢竟你還在上學。但是他們也不是想要你現在怎麼樣,他們只是……”
只是怎麼樣?
只是沒有了靠山所以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可以吸血的血庫,只是當初以錢為理由拋棄了小兒子現在又因為錢想把人帶回去,只是這麼多年不聞不問但是企圖用血緣關系與他繼續捆綁?
“爸爸媽媽,以後他們的電話你們就不要再接了。”
賀昶沒有發脾氣,因為該承受他的怒火的人不是賀父賀母。
他只是溫和地叮囑。
面對媽媽的為難和不忍,賀昶和她聊了很久。
他知道老一輩的人在某些道德觀念上很難扭轉,所以賀昶沒有在對錯上糾纏。他像小時候無數次和爸爸媽媽撒嬌一樣,只一味地表達自己的不高興和不願意。
賀父賀母疼他,見他為此委屈苦惱,也就作罷了。
但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要得到解決的。
不過解鈴還需系鈴人,如果當年那對自私寡義、冷血刻薄的夫妻沒有變的話,賀昶相信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他沒有主動出現,也沒有私下調查。
他等他們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