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
祝希應了聲“哦”,在起身之際故意不屑地瞥了七大姑一眼,傲慢地說了句:“一百三十分都沒有的英語,就別拿出來炫了吧。”
她那女兒,所有的成績裡面也就只有英語這種努力就能學好的科目能拿得出手了。
這次一模她打破紀錄考了一百二十五分,被七大姑當作頭獎彩票一樣發在群裡炫耀,其他成績平平的科目倒是打上了馬賽克。
因此她此話一出,又一下點燃了七大姑的怒火,氣得她站起來,嚇得幾個親戚趕緊摁下,一直伸手替她撫背順氣。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祝希,連她外婆她都敢嗆兩句……你幹嘛非要上趕著找不痛快?”
倪霏雙手環胸,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等她上來。
還有兩步的距離,她已經忍不住伸出手去擰祝希的耳朵。
“怎麼又跟親戚吵起來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能不能懂點事?”
祝希輕松躲過,但為了保險還是捂著耳朵。
“他們自己要來惹我,關我什麼事?”
“那為什麼他們不說別人只說你呢?你想過是什麼原因沒有?”
還能有什麼原因,不就是因為她離經叛道嗎。
祝希垂眸,自上而下地掃視著偌大的客廳裡的每一張稚嫩的面孔。
在她看來,這些弟弟妹妹都長得一模一樣。
都是被父母規訓完成的産品。
倪霏站在外婆臥室外,瞪了眼不知悔改的祝希,警告道:“收好你的那點叛逆,在外婆面前不準亂說話,聽見沒有?老人家年紀大了,可經不起刺激。”
祝希含糊地嗯了一聲,跟著媽媽從門縫裡安靜地進入。
裡面坐著幾個人,分別是祝希的爸爸祝勐,小姨倪雯,還有舅舅倪震。
臥室很大,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和花卉桌布色系相近的傢俱,每一件都精緻到令人驚嘆工匠傑出的手藝和設計者的別出心裁,但是卻又能夠嗅到長久無人使用的塵息。
質樸的宣紙燈籠裡燈芯已經垂頭喪氣的癟下,留聲機中擺放著的唱片也很久沒有響起過旋律,長形窗戶經來客們的掀起而被拉開小寸,窗外並不熱豔的陽光傾瀉進來,照在黑胡桃木床上。
那中式雕花的床頭板下藏著一顆縫著斑白頭發的頭顱,她脖子以下的軀體沒入格紋毯下,只餘瘦削蒼老的面孔在外,一雙渾濁的眼睛緩慢地張開又閉合,明明只是在做眨眼這麼簡單的動作,卻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祝希一邊走向她,一邊在心裡數著她閉眼的時間,久到好像永遠都不會睜開了。
但是在她在床沿站定的那一刻,那眼皮如同突然張開的蚌殼,咧開大大的口子,銳利的目光瞬間向她刺來。
祝希一點都不怕,反而對她微笑,乖巧地說了一句。
“外婆,我來了。”
倪霏在旁邊握著女兒的手臂,表情帶著討好和撫慰,道:“媽,祝希來看你了。”
老人沒有說話。她的目光很重,在祝希的臉上徘徊,像一個沒有力氣的人拖著一座山在走,又慢又煎熬。
最後,她的視線聚焦在祝希的右耳上。
祝希摸了摸自己右邊的耳垂,笑容不減,一雙漂亮的狐貍眼筆直地迎著老人的打量,好像是在問她,你很在意嗎?
你很在意吧。
方儷還沒啞巴,只是懶得說話。
她看了祝希那麼久,一句話都不願意說,顯然是不滿意。
倪霏神色一變,把祝希扯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