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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她的表情依然冰一樣的冷,她安靜地哭著,彷彿那不是從她的眼睛裡滴落的淚水,而是從天空滑落到臉上的雨水。

波利再次陷入沉默。

他是一個十足的懦夫,當他毅然決然地離開基地時,只有他自己知道,動身的前夜,他坐在如豆的燈火下,拿著筆給他八歲的女兒寫信時,他的淚水打濕了多少張潔白的信紙。

單無綺的情緒只失控了一次。

那場哭泣像暴雨一樣猛烈,又像雷電一樣短暫。再次啟程後,單無綺的身上再也沒有任何破綻,渾身的氣質向內收斂,她彷彿變成了一塊沉默的石頭,任何事情都無法動搖她了。

抵達補給點時,單無綺抓過波利,把他插在了供能的底座上。

“嘶!小姑娘你輕點!”波利微弱地抱怨。

“充電。”單無綺惜字如金,“等你充滿電,我們就出發。”

波利生前是個人,死後是個鬼,如今不人不鬼,是一顆球。他絲毫不敢惹怒單無綺,嗡嗡嗡地汲取底座輸送的能量,這個即將廢棄的補給站充斥著充電的噪音,像飛舞著一隻特大號蜜蜂。

單無綺坐在地上,腦袋倚著牆,微微上仰。

即將斷裂的房樑上,一朵小小的梅花刻在上面。

單無綺安靜地看著那朵梅花,焦灼的心跳一點點變得平靜。

待波利完成充電,單無綺把他從底座上拔下來,繼續踏上歸途。

返回基地的路上,補給點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每路過一個補給點,單無綺都會停下,而波利也會自覺地飄到底座上開始充電,即使他的能源並沒有告罄。

每一個補給站,單無綺都找到了一朵梅花。

梅花記號是最多的。從第四個補給點開始,屋裡多出了小鳥記號,單無綺知道這是尤娜。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印記出現了,單無綺一個個地辨認,認出了許多熟人。

阮禾,安多尼,莊修文,閻銀華,麥堯,鐵平康,藍心……

然而,從始至終,單無綺都沒有找到屬於薩摩的記號。

當單無綺來到最後一個,也就是離基地最近的一個補給點時,這裡的建築已經不能稱之為“補給點”了,原來只能容納一支小隊的、破舊的小屋被推倒,另一座更大、更新的房子建了起來,數不清的信紙堆放在屋內的大桌子上,彷彿一場平靜的雪。

單無綺拿起一封信,拆開,閱讀。

波利本來習慣性地往底座上躺,但內心的好奇蓋過了恐懼,他悄悄地飄到單無綺身後,偷偷閱讀單無綺手中的信。

那是一封孩子寫的信,筆記稚嫩,但已有接受教育的痕跡。

“給單首長:

今天,艾森老師帶我們參觀了研究所,我第一次去了內城。

我還見到了所長,她有好幾條長長的觸手,但她很溫柔。

艾森老師說,今天,是單首長離開我們的第二年。

你去了哪裡呢,單首長?我們都很想你!

——外城六區,米米”

單無綺把這封信摺好,放回原來的位置。

她一封一封地,把桌子上的信都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