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在窗戶折射的陽光下,阮禾的雙眸,彷彿一片紫羅蘭花海。
“什麼疑問?”單無綺問。
“我一直相信,我的父親沒有死。”阮禾道,“那場燃燒了半個外城的大火,奪走了父親的生命,但是,當那具漆黑的焦屍擺在我們面前時,媽媽……她的反應讓我感到疑惑。”
“難道她很平靜?”單無綺遲疑地推測。
“不。”阮禾搖頭,“那時的她,抱著焦屍痛哭流涕,但是,即使在外祖父的葬禮上,她也只流下了一滴眼淚。”
單無綺沉默。
她感到悲哀,即使她沒有資格悲哀。
這個畸形病態的基地,由內而外異化了太多人。
阮禾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的內心出現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我的父親沒有死,他曾是共榮部的核心黨員,他一定是想借假死掙脫什麼。”
“考入四部後,我混進資料室,在絕密檔案裡找到了一個人。”
“他是地下組織‘蜂’的領袖,代號‘蜂王’。”
“蜂王罪孽滔天,外城的那場大火,正是他的手筆——而蜂王的畫像,正是我死去的父親,柳法·波波夫。”
單無綺看著阮禾,再次想起了閻銀華的評價。
四部是一個巨大的精神病院,裡面住著各處搜羅來的瘋子。
無論柳法還是阮真莎,甚至包括阮禾,他們都沒有逃脫這個詛咒。
猶如一個可悲的輪回。
“我無法想象,我的父親竟然如此罪大惡極,而他想假死掙脫的,正是四部的通緝和追殺。”阮禾道,“但最終,我接受了這個事實。”
“如果我的父親真的是基地的罪人,身為團結部黨員,我會毫不猶豫地對他開槍。”阮禾的聲音輕柔至極,裡面蘊著深深的悲傷,“但是,我想要知道,我的父親犯下了何等滔天的罪孽——以黨員的身份向他開槍後,我……會以女兒的身份為他送終。”
單無綺安靜地看著阮禾。
那道兩難的選擇題,單無綺已經有了答案。
在阮禾的注視下,單無綺伸出雙手,捧住阮禾的臉。
單無綺的十指軟化、延長,帶著異種體溫的觸手纏繞住阮禾的耳朵。
與此同時,另一根觸手垂落地面,沿著門縫滲入室內。
一瞬間,阮禾的耳中出現了許多聲音。
她聽到了室內沉緩的呼吸聲,聽到了椅子承重的吱呀聲,聽到了老舊牆皮的剝落聲,聽到了陽光照在玻璃上,因受熱而發出的尖銳爆鳴聲。
一切存在著的聲音,巨細無遺地進入了阮禾的耳朵。
阮禾的眼神微微發愣。
這就是異種的聽力麼?
突然,柳法開口了。
柳法的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但在單無綺的操作下,對人類而言微不可聞的低語,變成了字字清晰的廣播。
“你是否好奇過,為什麼我執意要重啟蜂群意識?”柳法問道。
蜂群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