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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考試結束,黨員們一一離開考場。
閻銀華沒有離開。
他戴著一頂浮誇的紅色假發,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裡,看著試卷被收走的、空無一物的桌面。
閻銀華是外城人,他沒有在內城讀過書。
閻銀華的考場在基地第一中學,是大部分黨員的母校。
噔,噔,噔。
一陣沉緩的腳步聲傳入閻銀華的耳畔。
閻銀華熟悉這道腳步聲。
二十三年前,他是倉促落獄的首長候選人,對方是藏鋒斂銳的特情司司長,蒼老的太陽尚未西沉,基地譜寫好的未來中,二人皆不被光明照耀。
但這個未來沒有實現。
如今,他是團結部部長,對方是友愛部部長。
十分諷刺的是,他不團結,對方也不友愛。
他們作為勝利者沐浴在光明中,但這份光明,比黑暗還要黑暗。
光明不曾照亮黑暗。
光明吞噬了黑暗。
噔,噔,噔。
友愛部部長喬納森走到閻銀華面前。
喬納森停下腳步。
那道閻銀華無比熟悉的腳步聲,也隨之停止了。
“好久不見。”喬納森說。
“好久不見。”閻銀華說。
互相問候後,二人陷入沉默。
晉升部長後,二人的交鋒從未停息。
他們待在那個極高的位子上,動作和聲音都摻雜著身後勢力的影子。
但今天,當他們久違地面對面相處時,他們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青年時期的赤誠與熱情,在數十年的利弊權衡中,早已化為冰冷的理性。
因此他們無話可說。
於是他們無話可說。
突然,一陣嬉笑聲從窗外傳來。
那嬉笑聲熱烈而遙遠,充滿年輕的朝氣,閻銀華和喬納森不約而同地向窗外看去,發現是一群放學的學生。
基地第一中學是思想考試的考場之一,現在是暑假,但高三生還在補課。
他們揮舞著雪白的試卷,從教室裡魚貫而出。
枯燥的補習和緊張的考試被高三生拋之腦後,他們歡呼雀躍,彷彿一群出籠的小鳥。
社會還未向他們伸出魔掌,名為“學校”的象牙塔中,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