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無綺的往事四)
單無綺組裝狙擊槍,再次婉拒同伴抽一根的盛邀。
“七姐,你可以試一試嘛。”殺手同伴吊兒郎當,遍佈傷痕的手拈著一根沒點燃的煙,“幹咱們這一行的,都是有今天沒明天——人生要及時行樂啊!”
單無綺組裝完畢,開始除錯精度。
“哎哎哎,你有聽我說話嗎?咱們刺殺的可是老首長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後無來者,但也是前無古人了!”殺手伸手戳單無綺。
但下一秒,殺手的手臂僵硬地懸停在半空。
——單無綺的匕首抵上殺手的鼻尖,但凡殺手晚一秒停下,他就要毀容了。
“別吵。”單無綺冷聲道。
殺手悶悶地“唔”了一聲,老實地收起正要劃燃的火柴,把沒點燃的煙叼在嘴裡。
單無綺繼續調整精度。
她不確定自己能否全身而退,所以這一次,她必須格外謹慎。
刺殺太陽。
這裡面的政治訊號,比鮮血還要濃豔。
生與死,浮與沉。
許多時候,成功與失敗只在一念之間。
殺手蹲在單無綺身邊,沉悶得近乎沉默。
殺手體格壯碩,而基地鮮有這樣的人。外城缺衣少食,唯有餓殍遍地,內城紙醉金迷,皆以病弱為美。
瞄準鏡調整完畢,精度確認完畢。
單無綺鬆了一口氣,殺手突然開口。
“七姐。”殺手說,“我想唱個小曲兒。”
單無綺抬頭瞄殺手一眼:“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就是覺得……”殺手頓了頓,“這一次,我可能回不去了。”
單無綺沉默了一瞬。
她抬眼看向遠方。
晚間供電已經結束,但內城的中心,老首長所在的中央區仍然燈火通明,悠揚的樂聲隱約傳來,彷彿天外之音。
凡有的,要再加給他,叫他有餘。
凡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去。
基地的錢財通通流向了極富極貴的人,社會的燃料是下等人的血淚與屍骨,這座巍峨華美的白骨塔,塔頂高高坐著的,並非照亮前路的明燈,也並非指引迷津的羅盤。
而是一群爾虞我詐的蠹蟲。
深吸一口氣,單無綺用力坐在地上,虛虛地抱著狙擊槍。
她點了點頭。
殺手輕笑一聲,不成調的小曲兒從他喉間沙啞地哼出。
那是單無綺聽不懂的語言,帶著憂鬱與悲傷。基地已經開始試點樣板戲,不出預料,這樣“蠱惑人心”的民謠會在五年內被封殺。
一曲唱畢,殺手砸吧嘴:“要是手邊有一把三絃琴就好了。”
“黑市可能有。”
“也許吧。”殺手垂眸一笑,“要是能回去,咱們去找找?”
這一次,單無綺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