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
收到徐青野發來的訊息時,裴回剛回到宜泉。
院子裡的柿子樹掉光了葉子,紅彤彤熟透的柿子掛在光禿禿的枝椏上,像一盞盞小燈籠。
這樹是爺爺以前親手種下的,爺爺還在的時候,樹上的柿子並不能留到這個時候,甚至在柿子還沒有熟的時候,裴回就會爬到樹上,摘下一顆顆泛青的柿子,撒鹽兌水浸泡,兩三天後,青色的柿子脫去了澀味,變得脆甜可口。
除了拿青柿子做脆柿子之外,爺爺也會拿自然熟透的柿子曬幹做柿餅,還會盛了一籃子一籃子送給街坊鄰居,總之,在冬日來臨之前,樹上的柿子都會被摘光。
但現在,爺爺的宅子空置著,除了他偶爾會回來,幾乎無人探訪,樹上的柿子無人問津,除了有些鳥雀駐足之外,便一直留到了冬日。
十月份他回來的時候,柿子已經熟了,藏在青翠的樹葉之間,不過一個多月,樹下已經掉滿了落葉。
其實,裴回一直很抗拒回來宜泉,他每一次回來,都是為了爺爺,而不願意回來,也是因為爺爺。
在這裡,有太多他和爺爺以前的回憶,每一次回來,他總是會想起過去的一點一滴,而他越懷念以前,就越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留不住爺爺。
裴回將樹下的落葉掃幹淨,又把整個宅子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這才在樹下擦拭幹淨的椅子上坐下,點開徐青野發來的訊息。
徐青野發來的是一段影片,影片裡是校運會那天坐公交車回學校的他和溫以寧,溫以寧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車窗外晚霞如織,而她雪膚花貌,睡顏恬靜。
應該是公交車上剛好有南郡大學認得他們兩個的人撞見了他們,這才拍了下來。
裴回看完影片,徐青野電話就打了過來。
“這是我第幾次看到你和以寧學妹在一起了?”徐青野語氣調侃,“論壇上傳得轟轟烈烈的,不會是真的吧?”
說到這,徐青野突然想起了什麼:“噢噢噢噢,那論壇的帖子不會也真是你刪的吧?!”
裴回想了想,輕描淡寫地承認了:“我刪的。”
“!!!臥槽!”徐青野雖然有懷疑過是裴回的手筆,但也只是懷疑而已,不想竟然真的是他。
想到論壇上那些關於裴回和溫以寧關系的猜測,又想起校運會那天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情景,還有上次吃飯時候裴回殷勤地為溫以寧挑魚刺……
一幕幕他未曾多想的畫面不斷浮現出來,徐青野頓時有些不太好,“所以!你和以寧學妹什麼時候開始的?!”
石桌腳旁一隊螞蟻馱著過冬的食物井然有序地行進著,突然,領頭的螞蟻碰到了障礙,觸角亂動,頓時暈頭轉向,找不到方向了。
裴回移開腳:“沒開始。”
徐青野立刻就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就說,你怎麼追得到我們南郡大學的校花!”
“……”裴回的視線從蟻隊上移開,語氣涼涼,“你是不是閑?”
“能有你閑?”徐青野沒聽出裴回聲音裡的不對勁,“我不管,明天舞臺劇排練!”
裴回淡聲:“我這幾天都不在學校。”
徐青野奇怪:“那你在哪兒?”
裴回:“宜泉。”
徐青野:“!!!”
“不是,你怎麼又回宜泉了?”徐青野,“你不是剛回去過嗎?”
徐青野說著,又自言自語地嘟囔:“最近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日子吧?”
裴回沒有回答他,因為門外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的不確定喚了他一句:“小回?”
裴回和徐青野結束通話電話,這才走到門邊,開啟虛掩著的門,門外站著一位容色矍鑠的老人,是爺爺生前工作的窯廠的主人、宜泉青瓷的傳承人——陶宜令。
裴回容色謙卑,恭敬稱道:“陶爺爺。”
爺爺生前一直在陶爺爺的窯廠工作,後來,爺爺猝然離世,他孤立無依,也多虧了陶爺爺的幫忙,才讓他得以把爺爺的葬禮辦好。
“我看門開著,就猜到是你回來了?”陶宜令臉上洋溢著慈祥的笑容,“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到的。”
裴回說著就要請陶宜令進屋,陶宜令說還有事,拒絕了。
裴回問:“您的身體還好嗎?”
陶宜令頷首:“都好,倒是你,聽說去上大學了,還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