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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他給了自己一巴掌,才把解剖繼續進行下去。

死者死於系統□□官衰竭,是繼發性腫瘤擴散伴隨的不可逆的惡病質。他在三腔裡,發現癌細胞的病灶居然在他的心髒。心髒瘤在腫瘤裡實屬難得一見,他抱著研習的心態,謹小慎微地將那塊惡性腫瘤取下,用刀柄戳了戳,戳到一個長硬塊,竟然有拇指那麼大。

這樣的情況簡直聞所未聞。解剖一下變得棘手了起來。他擦了擦額角沁出的薄汗,把手術燈調亮,改用切皮下的10號刀片,又換操作精密的執筆式握刀,在不傷及硬塊的前提下輕輕把表面的腐肉剖開——露出了一小塊帶著血水的白色骨節。

難道這才是腫瘤真正的源頭?他有些迷茫地全部剖開,最後用鑷子把它取出來,還沒等用鹽水沖洗幹淨——

他手一抖,把它掉了下去。

那不是骨節,是一個國際象棋的白王。

王珏猛地坐了起來,結果眼前一黑又瞬間倒了下去。他眼前一片黑幕,上面盡是熱烈跳動的光斑,喘得像一條在沙灘上擱淺已久的魚——雖然每天都在做噩夢,但這次思維活躍導致睡眠淺,細節簡直不要太真實。

而且還有象徵意義,要命。

眼前黑霧漸漸散去,露出床頭正對窗外的一抹魚肚白,而後腦是自己多年來依賴而熟悉的軟硬適中的柔軟。

枕頭?

他怎麼又到床上來了?

為什麼是又?不對,上一次是在做夢。

等等,現在應該也是在做夢。

他在小單人床上翻了個身,一抬頭,對上李微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瞬間止住了所有表情。恍惚的、驚恐的、無措的,以及劇烈地喘息,都在反掌間猛地收住,一時彷彿無事發生。要不是心髒還在以沖出喉嚨之勢劇烈跳動著,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的波瀾不驚了。

灰鯨當時的訓練可能是演技,他突然想。

“夢見什麼了?”李微淡淡開口。

那語氣關心得真心實意,聽著真像那麼回事似的。

“我沒做夢。”王珏看著他直直地說。

李微稍一伸手,去探他的脈搏。王珏一躲卻沒躲開,只能就著這個姿勢被按著頸側。狂亂的心跳和他指尖沉穩的脈搏混合在一起,好似一場變奏雜亂的交響曲。

李微以此戳穿了他的逞能,但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他,眼神別有深意,把後者看得直發毛,憑空生出七分羞惱三分煩躁。

這算什麼?

醫生對患者精神狀況的例行關照?還是共同遭遇者毫無同理心的形式憐憫?

他想起李微聽到父親死因後那個淡漠的眼神。

少頃,李微打破了沉默。

“你不用……”

“別,好吧,”王珏一下打斷他的話,語調字字上揚,音色發尖,“不用什麼,不用和你裝嗎?要我完全信任你然後被你安慰?怎麼,是不是還要我和你執手相看淚眼,沖到你懷裡求摸頭要抱抱?”

然後他就著那個微微伸出的手臂,整個人賭氣般地橫沖直撞地鑽了進去,把它變成了一個鬆鬆垮垮的懷抱。

“現在滿意了?”

他感覺到李微身形一僵。

本就是被夢模糊了一切現實概念的匹夫之勇,加之李微那側沒有枕頭,形成的坡地一下給了一個重力加速度,讓他的臉直接貼上了對方的胸膛。

這次他近距離地感受到了那脈搏——李微整個生命的來源。沉穩而有力,他的心率很慢,是身體強健的表現——顯而易見,他有一個強大的心髒,裡面也沒有什麼該死的白王。

他忍不住多聽了一會。

首先接觸的是棉質柔軟的衣料,緊接著是緊實的肌肉感。這是他在衣櫃裡隨手翻出來的一件襯衫,正傳來淡淡的幾不可聞的令人安心的氣味。彷彿是木質調古龍水後調的味道,又好像是男性本身自帶的荷爾蒙的味道。他伸出半截的小臂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虛虛地環著他。

自己真是瘋了,他想。

反正是夢,不如多待一會,總比什麼開膛破肚的畫面強。估計醒來自己又跪在地上,說不定還被蚊子咬了一身包,悽悽慘慘慼慼。

對方的肌肉似乎已經緊繃到極值了。他自覺無趣,想悄悄脫身,剛輕輕歪過頭想向後退去,結果一個猝不及防——

被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