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囚仙牢中,暗無天日,到處充滿哎聲嘆氣。這裡沒有陽光雨露,沒有春夏秋冬,沒有笑臉鮮花,唯有愁雲慘淡、悲哀絕望和麻木不仁。
這些犯錯的仙子們,早已喪失了全部仙術,要服從牢頭管教,進行勞動改造。有些仙女負責洗衣,每天要洗堆成山的衣服;有些負責砍柴,每天要上山砍柴,然後徒步揹回來。
而月牙公主負責的工作,前面30年是負責打掃公共廁所,每天起早貪黑,用大糞勺舀糞水倒進大糞桶裡,然後挑糞去田野上的化糞池裡,一天要挑30趟,少一趟都沒飯吃。挑完糞,她還要洗刷廁所,跪地擦地板。一天工作結束後,她的手起了水泡,腳走酸了,像灌滿了鉛,她肩膀也紅腫了,身心十分疲憊,度日如年。
她在心裡默唸: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由此可見,她心中是懷揣著夢想的,想參與東海儲王之爭的。當神仙固然好,在仙界有生殺予奪大權的最好了!透過這次遭貶,她深有體會。
晚間她還要去廣場上聽課受教育。最後一道,是受冰刑。即每人每天要在極陰寒的冰潭中泡上一個時辰。有些人前一天泡出病來,可是第二天要繼續勞作。月牙公主因此病過30多回。好了又泡,泡了又好,迴圈往復,倒是提升了她的修為。後來她的身體冷熱不侵,妥妥的成為鐵娘子一枚。
因為月牙公主表現得甚好,後來被遷去圖書室抄寫孤本和重要文獻。雖然,這份工作輕鬆了些,也可以長見識,但是,文案工作60多年後,生生的把她的眼睛熬壞了,眼前只見微弱的光線,三米以外的東西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了。
由於她視力變得極差,抄寫工作不能再繼續了。後來,冥王府要選樂師,月牙公主參選去當了樂師,彈奏豎琴。
晚上回來還得上課受訓,泡冰潭,住牢房。
月牙公主呆望著牢中對面牆上的一個小視窗,那裡有一絲亮光。現在應該是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她用一塊小瓦片在牆上劃了一豎。這裡已統計出她在此呆了95年,她被判刑750年,按算她還需在此困頓655年。太難熬了,她快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
以前,在東海明芳宮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是被眾人簇擁的一宮之主。上有龍王寵愛,下有宮人守護,那時的她,天真爛漫,養尊處優,無憂無慮。自從,有一個外來的貓精靈苗恆闖入她的世界,她就開始惡運連連。先是被父王斥責軟禁,然後就是承受被愛人遺望的痛苦,再後來,她替苗恆和他的朋友除掉了三個害人的凡人,因而違反了天條,被判了重罪——撤掉仙籍,貶入冥界,一貶就是750年。這些都不算什麼,她都可以扛過去,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拋棄了她,將近一百年了,他都沒有再來看過她,自己明明都帶他來過的,特意叫他認了一下路,他怎麼就不來了呢?!!
她曾經無數次在夢裡偶遇他,他衝自己笑著,甜甜的,陽光的般的笑臉,一次又一次讓她淪陷;她也曾在心裡溫習屬於他們的故事,相識相知的點滴,越想越甜美,然後鼻子發酸,掉下了眼淚。當他還是一隻貓的時候,她就特別喜歡他,寵溺著他;當他化成一個人的時候,她對他一見鍾情,愛他護著他,一路追隨他。可惜,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如今,他一去不復返……
她數次去孟婆那裡探聽苗恆的訊息,想看一下苗恆送信來沒有,都是敗興而歸。
第一次去問孟婆,孟婆說:“還沒收到。”
第二次去問孟婆,孟婆說:“沒有。”
第三次去問孟婆,孟婆未答話,只是搖搖頭,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
……
第七十二次去問孟婆,孟婆說:“別問了,苗恆是一個什麼東西,我老太婆都忘記了。來,來,喝碗我特製的孟婆湯,前塵往事全拋下,喜笑顏開迎新生!”
孟婆欲抓住月牙公主灌湯,她害怕地跑掉了……邊跑邊流淚,一不小心,頭撞在一塊大石頭上,從懷裡掏出小銅鏡一照,在額頭中心處磕出點點血跡。她抬頭一瞧大石頭,此乃“三生石”。三生,代表前生、今生和來生,就是天下有情人相愛之後,期待緣定三生。“什麼破石頭,我今生的愛情都沒著落,何來三生聚首?”月牙暗自嘟嚷。
她的額頭傷處後來好了,留下一塊印跡,如同三個小水滴,構成一個“小”字。宛如一朵美麗的奇葩,把月牙公主襯托出美而不俗,嬌而不豔。
後來,她再也沒有去奈何橋上打探那個負心漢的訊息了。
以前讀書,見書有言: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書中說男子反覆無常沒準則,變心缺德耍花招,自己還不相信,更不相信自己會遇到如此敗類!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天下男子一般嘴臉,傷透了女人的心……
月牙公主思想至此,潸然淚下。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她何嘗不是重蹈書中女主人公苦情路的覆轍。罷了,就這樣結束吧!她長嘆一聲,閉目不語,梨花帶雨的臉龐陷入一片沉寂。
一日傍晚,她去聽受訓課的路上,孟婆也來了,她倆坐在一塊,說悄悄話。
“孟婆婆,來找我何事?怕我尋死嗎?”月牙公主問。
“沒有,聽說你現在去冥王府當樂師了。算是高升了,祝賀啊!”孟婆婆道。
“我的眼睛視力不行了,只能做這個了。”
“哎,囚仙牢真是一個摧殘仙子的地方。來時,一個多麼好的姑娘,被折磨成如今這副模樣,骨瘦如柴,一臉菜色。若是你願重新拾掇一下自己,還會光彩照人,可以得到冥王府的人看重。”
“婆婆,嫁鬼隨鬼,我就永世不能做回仙子了。我才不會貪享一時安逸,做這賠本的買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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