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錦安城酷熱難耐,晚風中混雜著薄薄的鹹味。
白色的兩盞橢圓形落地燈將房間照得通亮,橙黃色的壁燈圈出一個模糊的輪廓,身子曼妙,容顏俏麗的女人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恍了神。
修長的雙腿映入玻璃窗,男人穿著淺灰色居家服,擦著溼漉漉的頭髮緩步走了過來,隨手將毛巾扔在沙發靠背上,拿起茶几上的煙盒點了一根菸。
“來一根?”時安將香菸遞到她面前,聲音輕淺。
舒言搖搖頭,雙眼迷離失去了焦點,窗外絢爛的霓虹逐漸變成一個個小點,蒼茫夜色自遠處沉沉落下,席捲了她臉上深隱的愁緒,浮現淡淡的笑容,“戒了。”
“什麼時候?”
“幾天了。”
“挺好,吸菸有害健康。”時安指尖捻著菸頭,嘴角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說完他又吸了一口,掐滅了菸頭。
眼窩深陷浮著一抹青灰,黑亮的眸子不復往日光彩,眼裡疲色難掩,像濃濃夜色裡蒼茫的孤影,這樣的時安舒言很少見到。
時安,向來是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
舒言提高了音量,關切不言而喻,“案子怎麼樣了?”
“對方換了律師,比較難搞。”
眉梢輕揚,舒言忍不住調侃,“你請的可是全國最好的律師。”
“阿言,這個官司還沒開始打,我就已經輸了。”
舒言一怔,好看的眉毛微蹙,眼裡閃過一道暗芒,緊緊凝視著他,男人英俊的臉上在那一瞬滑過萬千情緒,無奈、悵惘、悲痛、嘲諷、苦楚、懷念、不捨、柔情……
一往情深。
時安冷諷笑著,又拿起一根菸,食指和拇指用力捻著菸頭,眼看就要折斷了,他將香菸放回煙盒,眉心蹙在一起起,“他們這次請的是貝曉曉。”
舒言怒其不爭看著他,唇角抿出一個彎彎的弧度,忍不住笑罵,“時安,你真慘!”
一瞬間失神,她又何嘗不是。
從一開始,他們就輸了。
一敗塗地。
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麻木代替了疼痛,與其說感覺不到了倒不如說是,習慣了。
時安並未在意,淡淡瞥了她一眼,俊氣的眉毛微挑,俊臉上浮現濃重的玩味,他說:“曉曉說,阿寧回來了。”
阿寧回來了。
阿寧回來了。
一瞬間,車水馬龍的鬧市轟隆一聲碰撞在一起,緊接著,失聲,失明,失語,失神,失去行為能力。
零碎的記憶刺激著她的大腦,熟悉的疼痛感被喚醒,腦海中那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肆意挑起一根根已經麻木了的神經,然後將它們全部擰在一起,剪碎,徹底攪亂。
時安還說了什麼她一句也聽不見,她看到時安在搖晃,樣子越來越模糊,最可怕的是她的耳邊一直迴盪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兩鬢間撕裂般的痛,下一秒是不是就會炸裂開來?
疼,錐心的疼。
胸前像是壓著一塊鈍器,心臟被撕扯擠壓,揉碎了又擰在一起,沉悶,令她窒息。
阿寧回來了。
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窗外,依舊是斑斕璀璨的霓虹。
居高臨下,車輛那般渺小,她彷彿看到他正穿梭在車水馬龍中,一步一步,卻是離她越來越遠。
“舒言,你能不能不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