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天氣燥熱難耐,二十平米的小屋裡,大飛叼著根菸,胳膊肘拄在我的櫃檯上。
“幹不幹?”
我左手搖著扇子,右手把玩著紫砂壺:“不幹!”
“嘖!你咋這麼軸呢,你這破店有啥留戀的,一天就麼能掙個冰棒錢!”說完,他又指著棚頂的吊扇說:
“你看看都啥年代了,七十年代的警匪片裡才有這種風扇,你跟我走這一趟,我給你這破店換個中央空調怎麼樣?”
我抬頭看了眼棚頂慢悠悠旋轉的“老傢伙”又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把紫砂壺放進展櫃裡。
“上個月幫你收租之後我就說過,沒有下次,給多少錢也不幹!”說罷,我繞出櫃檯往門外走,大飛一把拉住我:
“哎呦,哥們兒,我這次攬這活兒就開個車,跟收租不一樣,我保證絕對不用打架!”
我聞言拿起扇子朝他腦袋上狠抽了一下子:“少他媽吹了,司機滿大街都是,這世道誰傻呀?去臨城開個車給一萬!你以為你臉上長花了?我看保不齊車裡有啥見不得光的東西,犯法的事兒,不做。”
大飛見我語氣堅定,鬆開手到門口賊眉鼠眼的瞄了一圈,小心的把門關上,回來湊近我小聲說道:
“行,我實話跟你講了吧,這是一戶做生意的人家,惹了道上的人兒了,要連夜跑路,不差錢,就差個膽大不怕事的給開個車!我這廢了不少勁才從別人手裡摳出來的活兒,是兄弟,這把你得幫我!”
大飛前幾年一直都是跑長途物流的司機,認識的人雜,賺錢的路子也是五花八門野的很,聽他這麼說倒還靠點譜,但我還是沒興趣。
“那你願意接就接唄,幹啥非得帶上我?”
大飛見我語氣稍稍平緩,梅開三度的笑著說:“你不是身手好嗎,人也比我激靈,你在我身邊我心裡踏實。”
我早些年學過自由搏擊,還拿過地區獎項,三五個普通人還真近不了我身。也是看準我這優點,沒少幫大飛出頭打架了。
“兄弟,一萬塊錢那是眼前的毛頭小利,我攬這活是想認識那賈老闆,這事辦妥當,就是給自己開扇門!”
見我還沒有表態,大飛把胳膊搭在我肩上,拍著胸脯豪氣的說道:
“這樣吧,上個禮拜你不還說缺五萬塊錢進貨嗎?只要你跟兄弟走這一趟,剛才說的中央空調到位,還有那五萬,我也給你張羅了!”
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一點不假,我這賣紫砂壺的小店雖然不大,但畢竟傾注了我很多心血,這幾個月生意不太好,我正愁借點錢進新品呢。
我不是個怕事的人,幫人跑路避難也沒有傷天害理,大飛開車我就坐副駕駛陪行,如果真如他說的這樣,這活倒也可以接。
思來想去,我決定跟他跑一趟,大飛見我答應笑的合不攏嘴,趕忙打電話跟人家敲定下來。
下午五點,太陽已經落山,我們按照他們給的地址找了過去,這是地處郊區的一個臭豆腐加工廠。
開門的是一個身高近一米九體格健壯的光頭大漢,這人眼皮下垂,一臉橫肉,跟他四目相對間,隱約感到一股煞氣,不由的讓我心裡一涼。聽我們說明來意後,漢子轉身指著院子裡停著的一輛老舊的白色麵包車說:
“就開這輛,上車吧。”
“這就走?”
大漢眼睛一立,聲若洪鐘的回了句:“咋了,不行?”
見漢子語氣不好,大飛趕緊點頭應承:“行行,那咱這就走吧。”說罷,給我使了個眼色,便開門進了麵包車。
麵包車動過手腳,駕駛座和副駕駛後邊擋了一塊黑布簾子,看不到後座的情況。
我們剛一坐定,冷不丁的從後面傳來一個清冷女人的說話聲:“開車。”
這突然的一聲嚇我倆一跳,敢情這戶人家早就坐車裡等著了?
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他們畢竟是連夜逃難的,心急一點還是可以理解的。
大飛應了一聲,打火掛擋踩油門動作一氣呵成,緩緩把小麵包車開出了院子。
他們要去臨城的胡桃縣,我們這個時間出發要跑上整整一宿。上了高速後,大飛想跟人家套套近乎,隔著黑布笑呵呵的朝後面問道:
“老闆,您看我開這速度行不?”
讓人尷尬的是,大飛話音落下許久也不見後座有人回覆,那一米九的漢子和冷聲女人愣是沒人接茬。大飛跟我對望一眼後輕聲咳嗽一聲,緩解一下冷場的氣氛。
在高速上跑了兩個小時後,我來了一泡尿,便張羅讓大飛把車停在路邊解決一下,我倆繞到車後撒尿。大飛吐了一口唾沫小聲罵道:
“猴精,生意人真是猴精,我想著在道上跟那老闆套套近乎,還特麼在中間擋個簾子,敢情是怕咱看著臉,一個細節就看出來了,這老闆人難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