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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兩個人

臨行之前,一向疏遠於驚鯢的荀況荀夫子,罕有的出了竹屋。

這酸儒短短一柱香的嘴皮功夫,讓她一路而來思索了半月。

縱橫捭闔的鬼谷門人,一夫當關的白衣劍客,機關算盡的破曉之主,由這個當世聖人,娓娓道來。

一絲夾雜的情感都欠奉,全無立場的講於她聽,好似興之所至的講個老套的話本故事,然後便哪裡來回到了哪裡去。

但是,驚鯢知道的,荀況就是要告訴一個她不願探究的陌生的方塵。

他不再是隨性灑脫的逍遙客,而是枷鎖滿身的權術奴隸。

快意恩仇,匹夫一怒的少年意氣不合時宜,取而代之的,就是所謂大丈夫的不擇手段?

或許這就是歲月沉澱後的成長,畢竟在驚鯢看來,初見時的他,的確,簡直是蠢透了。

可驚鯢不願意見到這般模樣的他,如此“大人物”,她過去見的多了,身旁再多一人,有些噁心。

所以她要問一問,雖然答案並不無用處,她對於方塵還是會一如既往,她欠他的委實難還。

至於荀況的目的,驚鯢猜不透,也懶得多加揣測。

一時興起也罷,別有用心也好,在她看來,於方塵而言,並無任何影響。

或許荀況以為,她是天底下廖廖無幾能讓方塵在意的人,所以借她之手試探,佐證他並未盡信之言。

這樣的信任,驚鯢著實有些受寵若驚,以她看來,人心之莫測,哪怕神聖亦是難以捉摸的。

並非她不信任方塵,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血親之間真心幾何都是個未知數,遑論亂世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

不提王權霸業,就是些許富貴,父疑子,子弒父,兄弟鬩牆,從古至今,又何曾少了?

就是她本人,所聞所見便是不勝列舉。

若荀況所言為真,如今的方塵疑她,乃至於敷衍誆騙於她,亦不出奇。

她更不會心生怨懟,這並不是值得意外之事,合情合理。

突此一問,不過借酒勁脫口而出,她有些後悔,但還是順其自然。

驚鯢確是有心之所向的。

“你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位置。”望著驚鯢理所應當的神色,方塵笑意盎然。

不然呢?

紮根於七國,遍佈軍政的破曉,不惜刀兵,苦心孤詣也要拉攏的夜幕。

大耗心神於權謀機變,一味忍讓於區區血衣侯。

若不是為了那個萬萬人之上的位置,名滿天下的承影何苦來由?

的確,就是這般顯而易見的答案。

只是天下人都可以這般揣測於我,你驚鯢不可以。

方塵雙手捧起了酒樽,輕啜了一口酒水。炙熱如烈火的酒水入喉,較之先前,更多了一絲愁,以及數分暢快。

“我不是他們,什麼大丈夫當如是也,如何取而代之,俗不可耐。

也不是隻為你們,兒女情長我甘之如飴,但,只是如此,未免小瞧了天下為局的鬼谷門風。

王權富貴,到頭來不過黃土一握,琴瑟和鳴亦不過短短數十載的過眼雲煙。

一切不過夢幻泡影而已。

驚鯢,你可知此世以來,我所求為何物。”

沒有人夠資格讓他一吐為快,荀夫子也差的遠,他從來都是有所保留,因為所為種種,都是為了一句,只有他願意。

這些凡夫俗子總以天下蒼生為念,左右不過七國,四夷,百越。

而蓬萊,方丈,瀛洲,小小的三座島嶼,就是兩千年前,上至所謂天子,下至販夫走卒,眼界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