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胃藥
“就真的回國了?”
紀暘看了一眼付羽杳給他發的微信,還沒來得及回一個“嗯”字,就聽到乘務員催快點快點,便只能提著行李箱上車,加快腳步去找自己的位置。
他這一趟,是從成都到北京。
兩個月前,他拿到北京b大的特聘副教授職位後,便跟他的德國導師打了招呼,終止了博後合同,提前結束了他在德國短的會被國內學術界嘲笑的博後生涯。
交接完各種工作,辦理好各種退租銷戶手續後,紀暘帶著兩個行李箱坐上了回國的航班。
他先回的廣西老家。本以為和父母多年不見,一家人可以和和氣氣相處幾天,沒想到很快就以激烈的爭吵結束。紀暘不想再被父母因那件事指指點點,便忿忿離開老家,去了四川旅遊。
散夠了心,也就要坐上北上的高鐵了。
紀暘買的是一等座票,相比於二等座,人少道寬,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後,便回了付羽杳的資訊,“嗯。”
付羽杳,“國內這麼卷,留在歐洲,對你專注學術會更有利。”
付羽杳是他的本科師姐,比他先到歐洲留學,雖然在瑞士,但是這件年兩人接觸很多,關系很好。紀暘很多事情都會與她分享。
而像付羽杳這樣的話,在紀暘離開德國前,他已聽得太多,尤其是他的導師,一個在歐洲工程學界頗有名望的老派德國人,哪怕在紀暘工作的最後一天都在試圖改變他的決定。
“暘,你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如果你留在德國,我可以幫你很快找到教職。你的性格,能力和才華,非常適合在德國發展。”
而他的同事,尤其是他的中國同事,更是百般勸說,告訴他作為一個海博,在被學閥壟斷的國內學術界,是卷不過那些又有人脈又有資源的土博的。
而紀暘面對他們的勸說,都只會報以微笑和輕輕搖頭,“danke, aber nein 謝謝,但是不了).”
他在德國度過了自己的碩士,博士以及博後生涯。留德七年,經歷了太多太多,這個在當年二十出頭的他眼裡閃閃發光的國度,早已變成了一個傷心地。他找不到任何留在這片不再閃耀的土地上繼續折磨自己的理由。
至於歐洲其他國家,還不如德國。南邊太窮,北邊太冷,東邊太亂,西邊太狂。一個國家有一門語言,他打起精神活著已經很辛苦了,他再沒那麼多精力為了工作,為了生活再去學習和融入一個陌生的國家。
所以還是回國吧,起碼,那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他紀暘趟入國內學術界的混水中,卷得動就卷,卷不動就算了。
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一了百了。
他回複付羽杳,“無所謂的,都一樣的。”
付羽杳也沒再說什麼,便以一句“那就祝你前程似錦”結束了這番對話。
紀暘鎖了手機,腦袋靠住了窗戶,微微眯起雙眼,看窗外的日落。那橘紅色暗調的光灑落在城市裡的高樓上,披露在郊外的田野上,而最後落在了四川盆地之外的山後。
黑夜切換為白天,紀暘閉上了眼睛。他好累,不單單是身體,更是精神。他外表看上去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可是隻有他知道,他的內裡已經殘破又疲倦。
不過是在硬撐。
他睡著了,直到被一個人搖晃著喊醒。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您可以讓讓嗎?”
是個非常好聽的聲音,音色處於少年的清澈和中年的穩重,吐字清晰,像是播音員走入現實。
紀暘睜眼,看到了那好聲音的主人模樣——二十出頭,劍眉帥氣逼人,一雙大眼睛明亮如星,眼皮卻屬於不明顯的內雙。他的鼻子很高,鼻樑的右側有一顆痣;嘴唇不厚不薄,嘴角略微勾起,頗有微笑唇的感覺。臉型介於國字臉和瓜子臉之間,不會太尖,不會太方,分分寸寸,恰到好處。他的頭發有點長,挽成了一個小啾啾紮在後腦,讓他中式的英俊多了一分洋氣的魅惑。簡單的純色t恤和闊腿褲,不需任何華麗的配飾,就足以讓他的活力撲得人心跳加快。
好帥。紀暘忍不住在心裡感嘆。還帶著妝,是個愛豆麼?
紀暘開始瘋狂轉動他那顆極其好用的大腦,試圖在記憶之海中尋找他在網上看過的愛豆的臉。
可惜一無所獲。
那帥哥見紀暘一直不讓座,便又問了一次,紀暘回過神來,先看了一遍自己的票和座位,才發現竟然真的坐錯了。
“真是不好意思。”
紀暘忙站起來要讓座,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不知為何,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緊接著,他將那帥哥往旁邊一推,捂著嘴,幹嘔一下,隨即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是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