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濕漉漉的親吻聲,沉悶的撞擊聲和激烈的叫喊聲交疊響起,一聲一聲,宛如一刀一刀,將紀暘的心割成一片一片。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輕聲地走向臥室,深愛之人的背叛讓他直覺天旋地轉,眼前彷彿是看不清底的深淵,再邁近一步他就會跌落下去,粉身碎骨。疼,從心髒蔓延至全身,放大了觸覺,聽覺。李嘉鏑和那個法國男人的交好聲如此激烈而清晰,足以成為紀暘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惡魔的歡唱。
他終於走到了臥室前方,用盡全身力氣擰開把手,開啟了房門。
充斥整個房間的淫靡味道,散落一地的衣物和套子,淩亂的床上,是兩具用非常奇怪的姿勢纏在一起的身體。
他突然一陣反胃,生平第一次覺得魚水交歡是那麼惡心的事。
就像沒有愛情,只為了繁衍的動物的交配。
“視覺沖擊太大了。”此刻坐在咖啡館裡的紀暘笑著攪拌已經涼了的半杯剩咖啡,勺子碰擊咖啡杯發出鐺鐺的輕響。
他繼續說,“還好我健忘,不然一直記著那個場景後半輩子真是沒法兒過了。”
健忘麼?竺曉凡看著紀暘,握緊了拳,只有震驚和心疼。
在撞破李嘉鏑出軌之前的紀暘,是對自己和李嘉鏑的愛情充滿了信任和期待的。可就一個下午,所有的美好都變成了最令人作嘔的醜惡。
“之後呢?”竺曉凡小心翼翼地問。
“當場分手,離開他家之前我揍了他一頓。我這輩子就沒那麼兇地揍過人,那法國小鴨子還想報警,被李嘉鏑攔住了。”紀暘笑著,眼裡卻是深深的悲哀,“揍完jaydi,我就離開巴黎回德國了。”
竺曉凡能理解這種反應,對自己深愛的人動手從來都是痛苦的,可是背叛了自己的愛人,那痛苦更是成百上千倍的沉重。
和李嘉鏑分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紀暘都沉浸在被深愛之人背叛的巨大痛苦中。
他白天正常去研究所工作,埋頭於實驗和論文中,努力用工作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下班後,回到家裡,他就忍不住哭。
他刪除了李嘉鏑的所有聯系方式,刪除了兩人所有的合影,扔掉了所有李嘉鏑送的東西。可哪怕他扔掉了這些,這幾年和李嘉鏑相處的點點滴滴,都還保留在他的腦海中,怎麼努力都無法清空。
他付出了真心,付出了和家人鬧僵的代價,最後收獲的,卻是惡心荒唐的一幀床戲,和他自己的心碎。
“就像鄧紫棋唱的那樣。”紀暘笑著說,“全都是泡沫。那段時間的我,天天都聽類似的很悲傷的歌。現在想想,還挺幼稚的。”
李嘉鏑後來直接來德國上門找紀暘。他告訴紀暘,他和那個法國人,不過是一時的尋歡作樂,他愛的還是紀暘。
“jaydi說,他年輕,他要享受生活,享受世界,他不會錯過你情我願的浪漫相遇。但他會保持分寸,他的家裡,永遠只有一個真正的愛人。”
竺曉凡聽得心裡冒鬼火,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他在放什麼屁!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既要有要的,還踏馬浪漫相遇,找鴨子還立牌坊,他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多情特感人?”
紀暘的反應倒是很平靜。他聳聳肩,淡淡道,“可能是因為我在外面呆久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目睹過各種各樣的關系,所以我其實能理解jaydi的選擇和做法,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伴侶。說白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他就是個渣攻!”竺曉凡氣得捶桌,“在二次元的世界裡,他可是要追妻火葬場的!”
紀暘正喝著熱飲,聽他這麼一說,差點笑噴出來,“你怎麼知道他是攻是受?”
“他不是嗎?”竺曉凡大為震驚,“那他是……渣受?”
紀暘笑得趴在桌子上捶自己的大腿,竺曉凡紅著臉不停“噓噓噓”。
好不容易憋住笑,紀暘擦擦眼角笑出來淚水,說,“這就沒必要詳說了,也不重要。總之,這就是我和jaydi的過往。在他來德國找我,又被我拒絕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系。所以上次在去地鐵的路上遇到他,我還挺震驚的,我還以為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了,沒想到啊——”
紀暘嘆了口氣,“世界很大也很小,竟然還是重逢了。”
竺曉凡盯著紀暘,嚴肅道,“紀老師,你千萬別心軟,千萬別和他重新開始。”
紀暘嗯一聲,“當然不會,jaydi不會變,我也不會變。能預測到結局的關系,沒有開始的必要。不過,”他的食指輕輕敲著熱飲的杯子,挑眉看竺曉凡,“這與你有關麼?”
“如果可以的,我希望與我有關。”竺曉凡拍拍自己心口的位置,“紀老師,你難過的時候,我這裡也會跟著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