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靖王妃順意了大半輩子,除卻李君澈要進京當質子那兩年她心頭不快,最叫她難過的也就是兒子沒了這事兒。
可兒子同丈夫又如何能比,更莫說衛靜姝先沒了兒子,後頭又沒了丈夫。
當下也跟著嘆一句,勸她:“好孩子,萬莫再做傻事了,澈兒泉下有知只怕走都走得不安生。”
李君澈走得安生不安生無人得知,可衛靜姝活著卻是不安生的。
那一日他還伸手揉著她的腦袋,笑一笑,可哪曉得第二日便就這樣去了。
衛靜姝嘴巴一扁,哭出聲來:“他說為了他自個,為了我,為了以後斷然不會叫自個有半分差池的,可他如今食言了……”
當初斷崖橋是甚個情形,再沒得趙喻嬌清楚的,她忍了這半日的眼淚,也叫衛靜姝這一句話便再忍不住。
誰都盼著李君澈能過了這一劫,往後便能福壽安康,可誰都沒想到他卻是以那樣的方式的折在了蜀地。
如今連大仇都未得報,衛靜姝便已經要隨李君澈一道去了,她知道,這丫頭是當真難過得很了。
蹲下身子,摸著她的腦袋,眼淚簌簌的掉,卻還勉強一笑哄騙她:“屍身都為尋到,或許他還活著呢。”
這話不過拿來哄騙人的,連趙喻嬌自個都不信。
衛靜姝自也不信,曉得一時三刻必然不能跟著李君澈一道去了,便只垂了眼眸低低哭出聲來。
她一哭,幾人也都跟著哭,雍靖王妃近來身子本就不好,這會兒更是心頭梗得難受,忙叫李君瀾扶著往外頭去。
屋裡頭傳來陣陣哭聲,衛書啟卻在外頭等得焦頭爛額,他再也沒想過,衛靜姝竟是這般傻的。
又念著若是衛仁同餘氏在,她必然做不出這樣的傻事,可如今四處戰亂,衛家一行人要從西北迴雲州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眼見雍靖王妃從屋裡頭出來,忙上前行了一禮便問:“靜姝可還好?”
雍靖王妃拿帕子抹淚,說不出話來,還是李君瀾接的腔:“衛家哥哥放心,大嫂已經無恙。”聲兒一頓,瞌了眼眸:“不過心裡頭難受罷了。”
難受是肯定的,若不難受也不會幹出這樣的混賬事兒來了。
衛書啟沉著臉點一點頭,便對雍靖王妃道:“靜姝這丫頭一根筋,如今世子已下葬,我想接她回家去住些日子,也好散散心。”
回的自然是衛家。
衛家眾人都不在雲州,散心是真是假亦難說,可接去了甚個時候再送回來便有得考究了。
李君澈在世時曾說過,倘若真有那麼一日,他只願衛靜姝能再尋個如意郎君,過完下半輩子。
那時衛書啟還故意作弄他:“她若尋瞭如意郎君,時日久了必然就將你忘了,你也心甘情願不成?”
李君澈早想過這一茬,捏著茶碗的手指一緊,茶水潑到衣裳上也未有察覺,半響才輕輕一笑:“等我死了,過得幾年也不過一堆黃土白骨,便也沒甚個值得掛念的。”
衛書啟同李君澈雖是有深厚的交情,可真到了這麼一日,他卻還是向著自家妹子的。
原先他還念著緩一緩再說,可有了今日這一事,他便再緩不得了。
雍靖王妃哪裡不明白衛書啟是甚個意思,當下便氣得眼兒發直,李君澈這才去了多久,衛家人便打這樣的主意,叫她心頭如何能寬。
便是李君瀾也蹙起眉頭來,她雖未覺得一定就要衛靜姝替李君澈守上一輩子,可也犯不著這時候就提這事兒,這同那忘恩負義有甚個區別。
雍靖王妃久久不說話,衛書啟便站在那兒候著,誓要今兒便得句話來。
院子裡頭一片寂靜,屋裡頭也安靜了下來。
王扶柳雙眼發紅,卻再不復往日那番作態,拉著衛靜姝的手,細細替她摸脈。
人雖清醒了,可也怕落了別個病痛,終歸要細細看一看,開些藥好生將養著。
雖對衛靜姝沒了敵意,卻也依舊沒甚個好感,不過盡一盡大夫的職責罷了。
她自打回了雲州,便再沒得往昔那般得用,醫術上也多有怠慢,此時搭了衛靜姝一隻手摸上一回,眉頭就是一跳,待換個手再摸一回,便是心裡直跳了。
又見衛靜姝一張臉慘白,當下便火從心起,也顧不得尊卑不尊卑,怒道:“你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