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歡靜了聲，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懷著要試探資訊的情緒，任他摸完腦袋，她才開口：“萬老師，你在海邊說……”

樓梯傳來聲響，顯然是午睡的人起來了，她只能適時的止住話題。

萬林率先出現在兩人視線裡，本來還睡眼惺忪看到裴歡後，眼睛大睜，一臉不可置信地大步向她走來。

萬崢不動聲色地坐下，把桌上的頭發藏在書下。

裴歡被他這架勢嚇得心有些突突，好在萬林也及時反應過來，重整了表情，眉頭卻依然皺著，“歡，你怎麼剪頭發了？”

作為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就算初中分開了三年，但每年寒暑假依然會見面，他比誰都更清楚她每個階段的發型變化，既是長久不變的黑長直。

裴歡習慣性抓自己的長發，抓了一把空氣，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額角，“就是想做出一些改變。”

“那也不應該剪這麼多吧……要是你過兩天後悔了，剪掉的頭發也回不去了。”

對於已經發生了的事，萬林也不好說太重的話，看著她驟然變短發的模樣，竟然比當事人還要不捨跟不適應。

裴歡莫名心虛，以至於都沒法計較萬林的態度，她說：“就是想從頭開始，不會後悔的，我以後會對自己所有下的決心都負責。”

萬崢下意識抬了抬眉頭，視線往兩人身上打轉，也將萬林這一刻的隱忍剋制看在眼裡，看著自己的弟弟，內心生出一股氣，氣這人總是口無遮攔，現在好一點了，情緒卻依然隱藏的不夠好。

他在生什麼氣？他在隱忍剋制什麼？看不清自己又只會惹人生氣的幼稚鬼而已，萬崢心中如此評價著。

目光最終落在裴歡的臉上，思忖著她這次的決心有幾分是因為他？

她站的位置靠近窗戶，陽光照射進來，映在她的新發尾，又透過發絲，絲絲縷縷打在她的面頰，整個人泛著光，他欣賞著這一刻的美好，眸光寂靜而無聲，又在看到其他人的到來，收回自己的視線，萬崢安靜地充當著背景板。

“你開心就好。”萬林沒話說了，眼神透露出的還是可惜之色，其實他很想問她要一縷頭發的，這很付有紀念意義，只可惜她這樣不燙不染的好頭發，還有她向來對這些事都絲毫不在意的性子，肯定一剪下來就都被理發店收起來拿去賣了吧。

李夢佳過來環著裴歡的肩膀，“好看呀，挺適合你的，很減齡！”

“人生就是要多體驗嘛。”邵思米也說。

萬崢注意著這一切，從她頂著一頭利落短發站到自己面前，因為他的話剪去長發而振動的內心趨於平靜，因為他知道，他並不特別，她的視線從未轉移到自己身上。

旅程終會結束，盡管有意外事故出現，時間也相對短暫，還並不完美，裴歡依舊捨不得。

回到自己的小鎮裡，李玉哲也被接回去了，生活回歸只有萬崢跟裴歡兩個人的平靜生活。

屬於老師的暑假，萬崢有著大把的時間揮霍，他卻依然保持著規律的生活作息，規律到令人發指。

裴歡卻有些煩躁，因為剪輯影片是個磨人的過程，早在景山島時，她就發過一條pog，得到不少評論跟點贊，俊男靚女的配置，就算給每個人的臉打碼了，依舊令人期待，關注她的看客們總說透過影片，透過一些獨白，覺得她是個很有趣的靈魂，盡管裴歡並不這麼覺得。

因為想回應她們的期待，裴歡就不能敷衍，她盡量將自己的靈魂豐富，變得真的有趣，所以她開始有意地閱讀文學作品。

一邊閱讀一邊剪輯，旅行影片明明是最容易剪的，卻花費她極多的時間與心血，有了清晰的目標，裴歡個人有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但跟萬崢日常相處並沒有因為同困於無名小島而産生變化。

萬崢則接受著她突如其來對自己的好奇，又立馬撇向一邊不管不顧的冷酷行為，還欣慰她對待生活終於産生了新的波動。

這值得獎勵，萬崢可支配的個人時間多，便開始換著花樣做好吃的。

在一個傍晚，兩人早早吃了晚飯，萬林見她在景山島挺喜歡喝一款清酒，便給她買了不少，微信裡又發訊息說少喝一點，微醺狀態會讓她更有靈感，對策劃內容有幫助。

裴歡深以為然，此刻喝著小酒，吹著晚風，是難得的愜意。

以往的夏天，不紮起來的長發總會亂吹，揚到臉上被細汗黏住，總是扒不開，癢癢的在夏天也是一種困擾，紮了馬尾，又覺得太重，頭皮生疼，她煩躁的時候，任何如這般小的事都能讓她崩潰。

奇怪哦，竟然從來沒想到去剪短發。

裴歡剖析著自己，也拿過本子跟筆，寫下這些想法，這段時間她總這樣，想，然後寫，然後把疑問加進影片裡，她自然是有自己的答案，但並不想把答案附進影片裡。

因為每個人的答案不盡相同。

去旅行並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裴歡發現，海浪聲能助眠，還得是暴雨天，海浪翻湧的那種白噪音，對她有奇效，她翻找了很多平臺上有關海浪的白噪音，都差點意思。

裴歡的睡眠質量也還差點，她不止一次想念在小島上睡了個無夢好覺。

她在二樓的小陽臺，沖著樓下陽光房裡看書的萬崢說：“萬老師，你知道嗎？那天困在荒島上，我睡了一個此生最好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