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跳樓？”

“不是跳樓，是殺人！兩人在上面推搡，女生快被推下去了，快報警啊！”

他在走廊走了幾步，看到了被提到門縫裡而被忽略的一部手機，他鬼使神差地撿了起來，按亮了螢幕。

一瞬間，他的手發起抖，手背暴出青筋，轉身不要命似的跑向了電梯，電梯要等，他飛快地計算時間，從消防通道沖了上去。

s市、那個男人、報仇，還有她說的離開……

快一點，再快一點。

頂樓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他們不敢靠近，只能一邊打電話催促消防和警察，一邊勸阻。雲岫沖上去的時候，底下一輛消防車正快速駛來，而那兩個纏鬥的人在天臺邊，男人慘白的臉和赤紅的眼可怕至極，他揪住女生的領子，就要往外摜。

女生被拉得踉蹌，她似是無法對抗男人，求生欲爆棚地死死抓住了男人的手，帶著他一起脫力地往前一撲，雲岫心漏跳了一拍，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沖了過去，抓住了她的手。

“裴襄！”

男人被自己的慣性帶得跌到了邊緣，他發出慘叫，緊緊摳住了磚邊，卻不料那竟是泡沫做的，瞬間斷裂，底下的氣墊還沒有鋪好，便重重墜了下去。

而邊緣的泡沫砰的一聲齊齊裂開，裴襄半身原本夠在邊上，搖搖欲墜，此刻也隨之猛地往下一沉。

她閉上眼睛，整個人鬆弛了下來，早晨帶著濕氣的風吹拂到臉上，樓頂樓底的尖叫彷彿隔了水，聽不清楚，漸漸遠去。她慢慢鬆了手，腦海裡走馬燈般閃過很多人。

如果還有來世……

昨晚的疑問卻在此刻再次浮現——

還有遺憾嗎？

有吧。

算了，如果還有來世，做貓做狗，不想再做人。

就在手滑落，身體要下墜的一剎，一雙冰冷的手忽地緊緊抓住了她，破了音的聲音穿透了隔膜，驚得她睜開了眼睛。

“裴襄！”

眼前人狼狽地撲在了地上，雙手死死抓住了了她，他的胳膊被地上的碎石劃出了傷痕，還在冒血，可他渾然未覺，只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脖頸處冒出青筋，他眼睛發紅，汗水和淚水分辨不清，濡濕了發梢和睫毛。

“別走，抓緊我，求你了。”他咬著牙，向來平淡的面容上是從未見過的劇烈情緒波動，他大喊，“快過來幫忙。”

周圍愣住的服務人員這才反應過來圍了上去。

她當然知道遺憾是什麼。

被緊緊擁抱勒進懷裡的時候，她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任由他將下巴擱在頸間，滾燙的淚水落在身上，讓她找到了她還存在的證明。

她嘆息道，“雲岫。”

他是她的遺憾，死志因他的出現而消散無蹤。

又或許……

她其實一直都在給自己留後路，否則同歸於盡，何至於等到今天。

長久的壓抑緊繃和瞬間徹底的鬆弛讓她的精神有些撐不住了，她微微垂下頭，喃喃，“我有些困。”

就在她闔上雙眼的瞬間，雲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聽不見沖上來的醫務人員的聲音，只一味地跪坐著，牢牢抓住她。

他失敗了嗎。

他還是要徹底失去她了。

裴襄被徹底從懷裡奪走，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目光落在了樓底下，熟悉而陌生的場景讓他靈魂出竅般平靜下來，他不受控制地往外走，彷彿樓底下有什麼在召喚他。

不同的是，這一次是歸宿。

醫務人員和消防員將裴襄抬上擔架讓人帶下去，轉頭就看到男生也要往下跳，驚得頭皮一緊，幾大步攔腰將人帶了回來，一邊在他耳邊大吼，“她沒事，你聽見沒有！”

眼看著男生原本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珠子動了動，消防員猜到自己的話有用了，於是再接再厲，“你得照顧你女朋友，快點上救護車，一切都會好的！”

被拉著上救護車，門關上的一瞬，雲岫扭頭，那片血肉模糊已被拉上了警戒線，警察阻攔著看熱鬧拍照的群眾，他堅信自己看到了那副扭曲的屍體，只是已經分辨不清面容。

星火的一剎他想到，也許前世身死的他也便如此刻，可看到床上躺著的裴襄時，一切又如潮水褪去。

不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