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誠信刻度
盡管最近,尤其是那次認識了鬱澤安之後,我總是會在心裡譴責自己不幹人事——畢竟人家這輩子估計也就見我這麼一次,我心裡卻把人家當假想敵好幾次。
好在最近夠忙,一學習起來我就忘掉了鬱澤安這號人,直到複習周快要過完,我竟又見到了他。
我原以為鬱澤安呆上幾天就走,誰料他竟在市內各種景點三天就能逛完的小小愛丁堡呆了近一週時間。
這次的相遇依舊不巧,不過不是在陸知昀的門前,而是在離公寓不遠的去學校的必經之路上。
那條路太窄,這幾日又開始搭了腳手架貼上告示說要維修,似乎今日才貼上正式的告示。我走近了想看,大意是道路維修要暫時關閉這條道路,我本就看英文字母看到厭煩,此時更是讀了兩行就想跑。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身後似乎有人在用中文聊天,習慣性抬頭四下看了看,卻聽那人聲音停下,一剎那的工夫,陸知昀叫我:“裴南——”
“你回家嗎?”陸知昀身側站著鬱澤安,我和他似乎都對彼此的存在不太適應,陸知昀這樣問我彷彿是給我甩了一根繩子,讓我能夠順著向上爬。
哪怕他這個問題就是多此一舉,都快走到家了我不是回家還能是去哪,但我急忙接話:“對,天都黑了你們這是……是去吃晚飯?”
好的沒錯就是這樣,我這麼一問他們再這麼一答我們就可以說再見了。
“已經吃過了,我明天的飛機回倫敦,今晚算是最後聚聚,”鬱澤安對我出現在這裡仍有些驚訝,也不知還是我嫉妒心作祟,硬是把他的笑裡面解讀出了勉強的意思。
拋開這些一萬個人裡面有一萬個答案的心理活動,鬱澤安的回答起碼在我意料之內,我應和著點頭,然後飛速地吐出我的告別詞:“這樣啊,那有機會下次見,我先回……”
“裴南,你要不一起去吧,上次我們倆先回去了沒去成酒吧,今晚就當隨便喝兩杯。”陸知昀也笑,不懷好意的那種,陰惻惻地就像是陰天時間長,太久沒有見過太陽卻乏維生素d才能露出微笑。
我直覺上想要露出一個同樣暗含深意的微笑來拒絕,但我豈能看不出陸知昀正在拼命對我使眼色,好吧,實話說我現在正閑,考試周之前把所有東西已經複習完還留有餘裕。另一方面,鬱澤安見多識廣的,其實是個不錯的聊天物件。
再者,我還的確沒有去過愛丁堡的酒吧,就當我突發奇想吧。我愣了一下,掃人性質的話最終也沒說出口:“好啊,那就一起吧。”
鬱澤安已經提前在酒吧訂好了位置,就在gate的地下。
那裡算得上是出名的酒吧一條街,其實我想來看看很久了,只不過聽說晚上並沒有那麼安全,萬聖之後更是天黑了都有些不敢走,加上我對自己稱得上是一杯倒的酒量的瞭解,實在是不放心,導致這麼幾個月都沒來過。
它的入口像個中世紀地窖,紅磚鋪成的拱形頂,我跟著陸知昀穿過下雨過後還未幹透的潮濕石階時,抬頭便看見上方霓虹燈管拼出歪扭的字母:hit’s fur ye’ no go by ye。
然而並不是英語,引得我在心裡忍不住默唸了一遍。我偷偷拽了拽陸知昀的衣角,音量卻控制得能讓他們兩個都聽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陸知昀愛莫能助的對我一攤手,還是鬱澤安,他停下來回憶了片刻,不過也沒想出確切的答案,只是和我說:“我記得是個蘇格蘭諺語,翻譯過來是什麼意思我記不大清了。”
我應了一聲,隨即我們三個就走了進去。夜幕降臨不久,現在酒吧裡的人還不多,零零散散地能夠聽見口音各異的交談聲。
我沒有提前做過功課,因此就不知道這有什麼特色。鬱澤安問我喝點什麼的時候,我只能說:“要不就看你推薦著來吧,我平時對這個也沒什麼瞭解。”
“小裴平時不自己買著喝?給你點了朗姆和苦啤酒調的,來都來了,不知道喝啥就嘗上招牌吧,”他略有深意的目光在我和陸知昀之間逡巡,不知是真的打去我還是說些讓我融入不進去的話,“我以前學習壓力大的時候老喜歡來一杯,後來還把這個習慣帶給知昀了,哈哈不過應該挺適合現在的他的。”
背景是爵士樂隊翻唱的《友誼地久天長》,主唱大約也是個學生,看著年紀不大的樣子,薩克斯低沉的音色混合著周圍酒杯碰撞的聲音到別有一番風味。
我側身,偷偷看著陸知昀是什麼臉色,但他同時也緊張地抬眼看了一眼我,剛與我對視就飛速地移開了視線,讓我一下子放下心來,再說話之前甚至沒忍住跟著後面的樂隊哼了兩句。
“好久沒來愛丁堡了,上次來這裡可能我本科都沒有畢業,一轉眼這麼多年都過去了……”鬱澤安輕輕感嘆,我聽得一清二楚,但這些話題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參與,而陸知昀用手托腮看著樂隊的方向,好似也沒在聽。
好在盡管說著這些話,但鬱澤安也並不傷感,他迅速換了聊天的話題:“知昀,教授說今年派對在forth bridge遊艇上辦。” 又轉頭對我笑:“小裴見過真遊艇嗎?”
“沒,”我剛說出這一個字,服務生就送來了我們點好的酒。
認出自己點的那一杯,拿來抿一口,沖鼻的酒味裡混著柑橘香氣,以及一股讓我不大習慣的不知是哪兩個材料調合在一起産生的工業塑膠味。
我忍不住嗆了兩聲,掩著鼻子對桌下咳嗽,陸知昀忽然拽著我的手腕:“不好喝?你要換我的這杯嗎,威士忌可能味道簡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