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蕊蘭上了車後“砰”一聲關上車門,她揚起一抹和善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請問怎麼稱呼您?這年頭像你這麼熱心腸的人已經不多了,對了,我在前邊過兩個路口就下,直直的往前走就行。”
段蕊蘭上了車後,試探性的客套起來,還怕一旁的人不清楚往哪走,特意伸手指了指前面的直行道。
男人勾了勾唇角,一邊開著車,一邊若有似無回應道:“我姓何。”
段蕊蘭點了點頭,視線隨著雨刷無聊的左右晃動起來,“說起來上次複診時,梁醫生說我狀況還不錯,基本可以停止服用藥物,可能下次再複查過後就可以結束治療了。”
“嗯。”
車子又往前開了一段,段蕊蘭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就是這兒靠右。”
男人卻像是根本沒聽到她說話一樣,紋絲不動的撫著方向盤繼續往前走。
段蕊蘭笑了笑,認為是對方沒聽清,‘噗哧’笑出了聲:“嘿,我到了,就在右邊。”眼看已經開過了路口,她愣了一瞬,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作為女人的第一直覺讓她意識到了不對勁,她神色嚴肅了下來“呃,要不就在這兒靠邊轉彎?”
男人沒有作出任何回應,車身依然穩穩地往前直行著。
“你要幹什麼?”段蕊蘭語氣漸漸遲疑了下來,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側臉,段蕊蘭神色凝重,瞳孔劇烈的晃動著,抿著嘴唇點了點頭道:“好吧,現在就停車,馬上靠邊!”
段蕊蘭當機立斷腦海中亮起警示燈,侷促不安地看向窗外正在快速逆向而行的景色,使勁搬動門把手卻絲毫沒有作用。緊張的她吞了吞口水,恐懼感支配著她整個大腦,她低下頭從包裡找手機。
男人掄起拳頭鐵鉗般地襲向段蕊蘭,女人堵在肺葉裡的悶哼一陣又一陣的傳來,一股腥甜從鼻腔流入喉嚨,擠兌得呼吸都不順暢,痛感漸失的同時她緩緩闔上雙眸。
幾縷細長的晶瑩液體極速從玻璃面上飛過,車內只剩下喪失人性的喘息,在滂沱的雨聲裡平穩的駛向了民槽。所謂民槽,是十三年前,市政府為構建文明和諧的旅遊業大城,專門為一些低收入者,以及外來人口打造的民宿,民槽修葺得簡潔舒適,乍一看類似於小戶型房屋。
當時市政府這一提案一出,便受到大量外來人員的青睞,許多人想方設法也要在這裡弄一套房,近幾年下來,民宿槽子裡邊住滿了各種各樣身份不一,頗為奇怪的人。比如說,會在街頭撞見某個不知名的藝術家,在家門口碰到正在努力的某個企業大亨,在樓下的花園裡偶遇某個喬裝打扮的小歌星,同時也會在電梯裡來一場驚心動魄的搶劫,在隔間聽到莫名曖昧的喘息,在行裡行當間傳來此起彼伏的吵打聲。
即使知道這裡並不是個安居樂業的適宜之地,卻還是讓人們趨之若鶩,痴迷不已。於是,在十三年的階段裡,這裡發生的怪事數不甚數,總而言之是一個讓人聞之色變的地方。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而在雲城的商業區,隔絕了喧囂的一棟私人別墅內一片黑暗,大片大片從城市照進來的光線打在房間裡,分出了色澤不一的界限。雨滴打落的聲音一刻都沒有停歇,生生地撞擊在人的耳膜上,像是從黑暗的漩渦裡脫出,房間裡的人動了動,把掛在臉上的眼罩一把扯下來,她倏地睜開了眼睛,沉甸甸的眼瞼輕微顫動。
是一張標緻的美人臉,美豔的眉眼,勾人的眼波。
與外界的風雨隔了一個窗戶的房間裡。她僵直著四肢,視線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從內而外全是麻木的,雨滴聲一點點蹉跎著她的意識,她緊緊皺著眉頭,再次闔上眼瞼的時候,又繼續看到了那個模糊而凌厲的場景……
畫面裡的客廳裝修得極盡典雅,中央陳放著一個雕花沙發,那上面坐著的男孩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白白淨淨的樣子,臉色陰沉沉的一點都不好看,他壓低聲音:“阿祈,我聽別人說這次考試你沒得第一?原因是你在作文那塊上寫了‘此處省略八百字’,這是什麼意思?”
“誣陷,絕對是誣陷。”女孩兒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神色閃躲,懷裡塞了一個抱枕,兩隻小短腿不安地來回擺動。
“趁我還好說話的時候,給你個機會解釋一下。”
她像個小丑,默不作聲地看著地面,小聲嘀咕:“我又沒有夢想。”
“誰說我們家阿祈沒有夢想,你上次不還說崇拜那些穿制服的警察叔叔,你也想成為那樣的人。”說這話的人有著一口乾淨清脆的聲音,很是好聽,他的臉上掛著驕傲又得意的神情。
女孩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他一眼,衝他比了個極難看的鬼臉,死不承認,“我什麼時候說過!”
“但是阿祈你會喜歡的,對吧?”他臉上若有似無的掛著笑意,眼神十分篤定。
“你希望我當警察?”
男孩遲疑了一下:“應該吧。”
“那你呢?你也想嗎?”女孩兒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忽閃忽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