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姣垂頭喪氣地回到正屋時，陸夫人正站在屋子中央，指使著桂喜和月梅收拾東西。

陸夫人見陸姣臉色不對，以為她是愁搬家的事情，向前走了兩步，柔聲說道：“沒關係，別擔心。咱們這麼宅子賣了，也不是馬上就要搬走，還能住一段時間。你大伯和大伯母也來找過我，本來是想叫我去他們家住下，我覺著不方便，給拒絕了，他們就說是給幫忙找一處小院子……”

“母親。”陸姣沒抬頭，眼睛裡瞧著地面，遊弋似的走到桌邊坐下，“要不我們都去陳家住吧？”

陸夫人轉過身看著陸姣，笑了，“你和鴻茂回陳家去，天經地義，我去，不合適。”

陸姣雙肩耷拉著，紋絲不動，“可那樣的話，就剩你一個人了。就算買的院子再小，那也只是你一個人，我不願意。”

陸夫人略一思忖，緩步走到陸姣面前，“沒關係，大不了，我就到你舅舅家住去……”

“那畢竟不方便。”陸姣仍是反對，停頓了一會兒，轉頭吩咐：“月梅，你去找找姑爺，可能在雅清園，把他請到這兒來。”

陸夫人的目光隨著月梅而動，看月梅出去了，陸夫人微皺著眉頭，看向陸姣，“不用叫他來的，我是說什麼也不會去陳家住的，哪有這樣的事，不合適的。”

陸姣抬起頭，目光變得堅毅又決絕，“母親，我們回陳家村吧。”

這話，是那種早已決定好的語氣，並不是一個問句。

陸夫人愣了愣，“什麼？回陳家村？”

陸姣點點頭，“母親，這兩日，我細細回味在陳家村的那些日子，在那裡，我得到是清淨、安心，有一種平安順遂的感覺。現在既然沒地方可去了，那我們就還回陳家村去，從聚財大哥那裡把我們住的那處院子直接買下來。”

“這可要不得啊！”陸夫人蹙眉，“姣姣，如果你現在仍然僅僅是我的女兒，你做這樣的決定，我自然會跟著你一塊兒去。可現在不一樣，你不僅是我的女兒，你還是陳家的媳婦。你說要把那院子買下來，意思是不回來了，要一直住，這樣的事，陳家肯定不允許。”

陸姣別過頭，眼睛看著別處，“可能那裡的生活會清苦一些，但是我已經想好了，不管陳家同不同意，我都會走。如果他們不同意，就讓陳鴻茂給我寫《放妻書》吧，讓他休了我，我再去。”

陸夫人急得站了起來，“這怎麼行！不要說胡話！”

陸姣抬手握住陸夫人的雙臂，“母親，我沒有胡說，我也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現在我唯一考慮的就是母親你，如果你不願意回陳家村，那我們再想辦法，如果你願意和我去，那我們就走。”

陸夫人連連搖頭，“我不願意！我肯定不願意！”

陸姣閉了閉眼睛，“母親，如果你不願意的原因，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在陳家村生活，而是因為我是陳家的媳婦，那咱們還是走吧。”

“不行的，女兒，不能這樣任性啊！”陸夫人重重地坐下，不住地拍打陸姣的手，“姣姣，我已經老了，遲早有一天會離開你的，不能陪你一輩子，鴻茂才是你可以依靠一生的人。你現在要讓他休了你，那我還怎麼放心得下？”

陸姣轉過頭，“桂喜，你先出去吧。”

使走了桂喜，陸姣直直地望著陸夫人，“母親，我跟你說實話吧，我跟陳鴻茂是假的。”

“假的，什麼意思？”

陸姣抿了抿嘴巴，“母親，我也不怕羞了，我跟你說實話。陳鴻茂，我和他屬於是互相利用，他不想娶妻，我不想嫁夫，所以兩個人假裝成了親，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我去陳家村，不能自私地把他也帶上。他已經幫了我們家很多忙了，也跟著我們受了很多苦，這些本不應該讓他承受的。”

陸夫人定定地愣住，滿面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你們就是……你們怎麼……”

陸姣低下頭，“母親，除了叔叔伯伯舅舅，我們其實我們無處可去了，陳家並不是我們可以投靠的地方。所以，母親，跟我走吧，回陳家村過清淨日子吧，聿州城現在有太多我們家的傷心往事了。”

陸夫人嘴唇微抖，沒說別的，只道：“那等鴻茂過來了，咱們一起商量吧。”

……

陳鴻茂進屋時，陸姣和陸夫人面面相對，沉默地坐著。

“母親，姣姣，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陸夫人抬頭看向陳鴻茂，總覺得心裡發虛，笑了一下，站起來，“鴻茂來啦……過來坐吧……”

陳鴻茂看著陸姣背向他坐著的樣子，聽著陸夫人的語氣，心裡隱隱覺得她們是有話對自己說，便也順從地坐到了桌旁，吸了吸鼻子，“母親，東西都收拾得怎麼樣了？我一會兒就差使人去我們家裡說，把屋子都打掃擺置出來，過去以後，也好住得順心……”

陸姣一聽這話，左右看了看陸夫人和陳鴻茂，詫異道：“你們……你們兩個早就商量過？”

陸夫人笑了兩聲，“搬進陳家，這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嘛，不需要興師動眾地商量……再說了，出這些事之前，你們兩個本來就一直在陳家住著的呀……”

陸姣深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唇，“母親，陳鴻茂，我……我不想待在聿州城了……我沒有任性的鬧著玩兒，我是認真的……這聿州，多待一天，壓抑的感覺就在我心裡多留一天，我真的……”

“我看出來了。”陳鴻茂垂頭看著桌面，“你要是想離開，想去別的地方生活，去哪兒都行，只要你願意、你快樂，我都陪你去。”

陸姣的鼻子一酸，“你別這樣……我實在是愧疚到不行……”

“夫妻相護，何談愧疚。”

陸姣沒忍住，眼淚“啪嗒”就掉了，“那我要是說，我想回陳家村那樣偏僻、不便的小山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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