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孩騎在鹿上,驅使動物快跑,彷彿他們身後追著整個地獄的魔鬼。大雪紛紛,棕色小鹿們在潮溼的地面上打滑,七扭八歪地行走於盤曲的絲綢上,人們的呼喊隨著每一次驚險的傾斜而起伏。但無論多麼險峻的障礙或者卓絕的技巧,都無法令她露出笑容。或許這場喜劇本身就不能取悅任何人。慶典的彩光和篝火在黑月堡的廣場各處的炭火盆裡升起,也都與她無關。這是屬於他人的歡樂時刻。藤蔓上盛放著薔薇,丹爾菲恩透過玻璃盯著它們,直到最後一片花瓣被雪打落。
“你該集中精神在宴會上。”女僕安莎提醒,“稍微喝一點酒吧,大人。你看起來面無血色。你覺得冷嗎?”
要是冷倒沒關係,可惜問題在於慶典。這不是我想要的,丹爾菲恩心想。爐火就在她身側,侍女時刻關注柴火的儲備是否短缺。一隻只角杯被酒斟滿,佳餚美饌十幾分鍾就換上一席。“元素吞噬者”紅谷伯爵可謂名不虛傳。她看著考爾德在酒席上與人碰杯,牙醫霍普目不轉睛地欣賞表演。矮人帕因特站在桌子上與一個陌生冒險者吵架,傭兵約克到處亂竄,挨桌丟出點心和水果派,引來更多人回擊。但他們都在廣場上,不在城堡裡。
“不了。我不想宿醉。”少女伯爵喝下一口檸檬水,提起叉子拿了塊牛肉。結果尚未入口,濃郁的肉香卻燻得她倒胃口。她只好看著其他人大快朵頤。
黑月堡鄰近廣場的宴廳有一面厚實的玻璃牆,還是丹爾菲恩再三要求,奈登爵士才勉強同樣建造的。現在他正享受這份創意的好處。能坐在宴廳裡的要麼是賓客,要麼是貴族。奈登爵士和賈艾斯總管都在其列,還有向她效忠的銀鷲軍團長克林尼克爵士。
法夫坦納的霧精靈使節們與這幫貴族對坐,大部分人都興致勃勃,對一切東西都擺出好奇的模樣。只有埃蘭諾爾伯爵毫不在乎,一心一意對付餐盤裡的任何東西。丹爾菲恩覺得對方優雅的吃相有點可怖。這麼說吧,她已經看到精靈伯爵第三次要求侍女更換她的調料罐了。
當小鹿跳進炭火盆時,廣場上的呼聲達到了頂峰,連神秘生物也被吸引。可憐的動物渾身著火,年輕的騎手則用不同的聲部一展歌喉,吟遊詩人撫弄起琴絃來。很快,騎手們跑遍了每一個火堆,拖在身後的長長光焰並未熄滅,繞著慶典現場閉合成一圈燦爛的圓環。賓客們紛紛舉杯,侍衛揚起兵刃敲擊。
最後小鹿們躍下火堆,毛髮卻由深棕變為潔白,猶如初落的薄雪。人們紛紛鼓掌大笑,雀躍的叫喊聲蓋過奏樂,突破天際。頃刻間,火焰的光環在風雪中炸開,化作彩色煙花漫天飛舞。
就連丹爾菲恩也少有見過如此美景……但她不確定她的第一次雪花慶典是否也令客人滿意。少女伯爵捫心自問,她見過最豔麗的火光來自於聖騎士萊蒙斯的寶劍杜蘭達爾,而最難忘的美景則是銀白石巷盡頭的冰雪桂冠。金紅與黑白的底色中,閃光的一劍彷彿能刺入她的靈魂。既然神秘領域的爭鬥能夠創造出更甚表演的效果,精靈們或許不會覺得驚奇。
“你總盯著我,親愛的伯爵小姐。你迷上我了嗎?”紅谷伯爵放下叉子。
“抱歉,我走神了。”她趕緊說。
埃蘭諾爾伯爵確實很美,她本就是霧精靈,又充滿神秘的氣質。這可不是年紀尚輕的丹爾菲恩能比的。當然了,後者的“貝爾蒂的諾恩”足以證明她的美麗,但丹爾菲恩還是想要一個類似對方的“元素吞噬者”的名號。況且如果我是個冒險者,就能在廣場上看錶演了。
“節目不夠吸引你,對嗎?可我和我的同伴們都覺得精彩。”
“你太謙虛了,大人。”
“不,我實話實說而已。它比鐵爪城的王宮宴會有趣。我聽說慶典內容是伯爵大人一手操辦的?”
“只有幾個節目由我編排,還有一小段舞蹈。”丹爾菲恩承認。
“要是法夫坦納的公主殿下能像你一樣優雅又高貴就好了。”精靈伯爵誇讚道,“可惜她對擊劍更感興趣,整天都在馬背上不下來。”
丹爾菲恩倒想這麼幹,但沒多久就會腰痠背痛,然後被侍女僕從半拉半勸地扯下來。若是能用舞蹈換來自身片刻的歡愉,優雅高貴誰想要,我就把它們送誰去。“我想她一定是位強大的騎士公主。”少女回答。
“也許吧,但鎧甲和劍術保護不了脆弱的心,她還需要多歷練才是。”精靈女爵精緻地吞下一條鴿子腿。“你參與過碎月神降,冰地的伯爵小姐,但願它不會成為你的噩夢。作為神秘支點的一員,我得說高塔在對待屬國的態度上有些怠慢了。”
“克洛伊塔?其實還好,畢竟他們最終解決了問題。”
“是的,罪魁禍首是神聖光輝議會才對。要是他們能放聰明些,這輩子都不該到冰地領來。到現在為止,代行者也拒絕向我們透露聖騎士團這次南行的真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