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瑪吃了一驚。“在哪兒?”她扭過臉找尤利爾的手,那興奮勁兒嚇得學徒趕緊鬆開。“在哪兒呢?還是太小了?”
“在你眼前。”他沒好氣地說,“瑪格德琳女士,我找到它了。”
“那就將它交給我吧。”
溪水淙淙,流過青綠的河岸。尤利爾抬起頭,與梅布林寶石般的綠眼睛四目相對。“我可能會冒犯您夢中的聖地,閣下。”
微笑在她臉上綻開,花園主人聽懂了他言語上的機巧。“你並非是希瑟的信徒,況且這只是夢而已。”她的嗓音也異常和緩。“來吧,來找出謎底。我早知道你能做到。尤利爾。你對某些本該是未知的事情很瞭解,這肯定難不倒你。”
她似乎忘了我並不是專程為白夜騎士的“禮物”而來,尤利爾心想,卻很確定我會收下它。“請稍等。”黑騎士沒法迫使我加入結社,他打定主意,那你也不沒法強迫我收下神秘物品。
“你去哪兒?”羅瑪看著學徒接近銀溪,急忙伸出手。“你不能下去!這可是諾克斯的第一條河流,是希瑟的偉大神蹟。”她的動作太慢,抓了個空。
尤利爾已經踏在泛銀光的水波上,腳下踩著一塊浮冰。看來在夢境中使用魔法沒有神秘度的限制,原本他還擔心黑騎士與梅布林女士的交戰有著自己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隱性條件。這下他不擔心了。“我儘量不讓女神生氣。”尤利爾再往前走,最上層的流水隨之凍結。銀潭距此處河道尚遠,水面上風平浪靜,他很快跨越溪流,鑽進藍紫色的樹叢裡。
小獅子盯著凝結的河面出了一會兒神。“它在裡面嗎,瑪格德琳閣下?”羅瑪問花園主人。本來她沒指望得到回答,但精靈女士搖搖頭表示否認。這事有點奇怪。她忽然發現梅布林對自己的態度與尤利爾有些不同。
“還好你不知道。”
這種隱約的感受在小獅子聽見這句話後得到了證實。“不知道什麼?”
“他找到它了。”梅布林答非所問。
在河對岸的樹林後,尤利爾已經抵達了承接瀑布的水潭。他藉助浮冰繼續向前,直至碰觸到水幕後的黑色石碑。它表面的溫度比山泉更冰冷,比流水更光滑,沒有一點石頭的粗糙。真不知道它在這裡被佇立了多久……這個念頭很快消失,因為尤利爾忽然想起來“禮物”是需要每天更換位置的。對梅布林來說,她得每天為它織夢。
“我也能找到。”見狀,小獅子大聲宣佈,“這太容易了。多麼顯眼!”她隨即又焦擔憂起來,“我來幫你抬。”
“不,它非常輕。”尤利爾甚至獨自將石碑一路拖行到精靈女士面前。怪不得沃爾夫岡能帶著它旅行,學徒心想,原來他只需要考慮所佔空間,不用擔心負重。
直到此刻他才見到石碑的全貌。它的形狀經過石匠修整,但似乎水流未給它留下任何蝕刻的痕跡。原本尤利爾以為它是黑色,但這種以為並不準確。整塊岩石呈深青色,表面覆蓋著大量古怪的植物根鬚,刻文也未加描繪,以至於線條支離破碎,難以辨別出任何文字和圖案。尤利爾不知道這些是否就是小人族口中的女神詩歌。
“它是什麼?”羅瑪用爪子摸了摸,覺得手感不大像石頭。“上面有劃痕。”
“這應該是夢中的聖瓦羅蘭石碑,但卻並非由魔力塑造。”他說。但它具體是什麼,尤利爾也說不上來。
只有一個人能給出答案。梅布林告訴他們:“它原本不是這個樣子。”她的目光依然跟著學徒。“或許你知道它本來的模樣。”
從一開始她就盯著我。尤利爾心臟狂跳。自從在七盞燈小屋裡再次見到黑騎士,他就一直提心吊膽。當然,尤利爾不認為對方會為自己而來。可在短短几天內遇到那位無星之夜的惡魔領主,他也不敢相信這是巧合。他好像在跟著我,這個念頭揮之不去。關鍵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在微光森林?冬青鎮?還是更早在他離開布魯姆諾特後?
尤利爾按照記憶往前追溯,竟發現自己與惡魔打交道的次數比他想象中更多。剛乘坐浮雲列車到諾克斯,學徒就遇到死靈法師紐厄爾了,接著是牙醫霍普奧卡姆和阿蘭沃之王尼克勒斯。在布魯姆諾特,遭遇無名者的頻率達到了高峰,這都是因為他接觸了秘密結社的成員威特克夏佐。從他口中,尤利爾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
……不,如果從頭開始算,喬伊才是他第一個遇到的無名者,只是尤利爾當時根本沒看出來……現在也看不出來。是在他向對方主動坦白後,一切才浮上水面。而且當時時間不夠,有許多問題學徒根本來不及問出口。
也許他思考的方向不對。顯然無星之夜不會注意每個藏匿在城市中的無名者,比如先前的伯莎弗納和她弟弟霍布森。結社的敵人是整個諾克斯,但在尤利爾看來,仇視他們的其實是執著於千年前黎明之戰勝負,並將先輩的錯誤加於血脈後人身上的秩序側神秘。惡魔獵手由此誕生並傳承至今,他們也成了無名者們最恐懼的行刑人。無星之夜作為秘密結社,必然會將注意力放在他們的死敵身上。事情似乎變得明朗了。喬伊是空境級別的惡魔獵手,顯然他也是惡魔的事實只有尤利爾清楚。可尤利爾的秘密並非只有喬伊清楚。
這或許就是黑騎士找上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