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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出師不利

“船?大人,船?”侍從震驚地問。

“有必要重複嗎?我要一艘船。”希塔裡安壓抑著嗓音,她的手掌提著行李箱,汗水幾乎讓它脫手而出。“到南方的船,離開丹勞。我恨透它了。這鬼地方沒一天安生。”預備好的臺詞在她肚子裡打轉。希塔裡安其實不怎麼討厭丹勞,這裡的香料極其豐富,氣候也溫暖溼潤,可她必須照著臺詞背。

離開拜恩似乎是一千年前的事,她得隔五分鐘回想一遍自己的誓言,才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當然,其實黑騎士搭在脖子邊的劍更管用……不論如何,眼下她走在丹勞的碼頭邊,腳下是泥濘不堪的砂石混合路,身側是排布式的灰暗巷口。這些路和她腳下的沙子路一樣,曲折地通往全然陌生的屋舍。好在她不用走進去,否則連天黑也爬不出來,可若孤零零站在這裡,她又覺得自己毫無遮蔽。離開拜恩,她好像丟了魂似的。

連上個星期的生活都比這裡強。希塔裡安在得到冊封后就被遣離拜恩,和北方人威特克一道來到莫尼安託羅斯,結社的斥候接待了他們。他也叫威特克·夏佐,但樣貌完全是當地人。所有的領路人彼此間都只有一個名字,塞爾蘇斯告訴她,你只需記住這個名字,它擁有神秘的保護。

當地的威特克將他們安置在一間別墅裡,據點如此豪華,簡直嚇她一跳。她的疑惑沒來得及問出口。長距離的矩梯傳送使她頭暈腦脹,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兩天。等到能下地行走後,希塔裡安得到了一套女僕的連衣裙,並被告知需要每天六點去給花園的鬱金香澆水。希塔裡安知道自己最好照做。她第一天就在花盆旁邊遇到了園丁打扮的北方人,立刻明白這些都是偽裝的一部分。

“我要當女僕?”希塔裡安在花叢裡問。這樣似乎沒什麼不妥,每天的活兒其實很輕鬆。

“只是表面上。”北方人回答。他的手套扎進了玫瑰花刺,於是低頭用牙齒將其拔出來。“幹粗活的都是僕人,工作輕鬆的則是學徒。”

“學徒?”

“黑巫師學徒。這裡曾是一個黑巫師藏身的實驗室。”

我一點也不怕。希塔裡安嚥了口口水。“我是黑巫師……”

“……學徒。好了,別擔心,這個黑巫師壓根沒想找學徒。他需要懂些神秘知識的人打下手,還有素質及格的試驗品。你不會碰到他,那白痴如今對管家言聽計從。”管家就是當地的“威特克”,希塔裡安走出矩梯時見過他一面,隨即撲到排水溝邊大吐特吐。“他不會傷害你,也不記得自己沒收過你這樣一個學徒。僕人和實驗品嘛,都差不多。”

希塔裡安沒敢問自己屬於哪一種。既然差不多,那就隨便是什麼,反正這些資深夜鶯會安排清楚。

“我只需要每天澆水?”

“不。你又不是鬱金香。”北方人吐掉花刺,“黑巫師需要的是神秘學徒,不是一個普通女僕。你得把他教給你的知識都背熟,最好熟練應用。”

“在我的房間裡?”她趕緊問。

“沒錯。而且是夜裡。這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任務,你得努力。”

學神秘可不像學字母。希塔裡安是個轉職的醫師,她很清楚魔法需要反覆實踐。職業能給她相關的知識儲備,但她第一次施法時仍嚇瘋了老鼠——她本打算讓它平靜下來。寧阿伊爾夫人認為她用力過度了。

我想安慰它,希塔裡安心想,安慰一隻脆弱的動物。從前我也是四葉城的老鼠。拜恩給了她寧靜,黑騎士卻把她趕出來。她沒法假裝自己不恨他。可露絲還在夢裡……有時候,希塔裡安會覺得不公平。她要來危險的蓋亞教國,姐姐卻只需要呼呼大睡。她也有點恨莉亞娜女士和塞爾蘇斯,穆魯姆和導師,甚至是眼前的北方人威特克,誰讓他們都曾誇口要保護她。

希塔裡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憎恨無星之夜。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她幾次在夜裡想哭,我該拒絕黑騎士。丹勞的鬱金香無法撫平她的恐懼,哪怕別墅裡真的沒人傷害她,也沒人在意她。她是一隻只能在夜裡回憶故鄉的夜鶯。可現在,他們連這點空間都要剝奪了。

於是她在夜裡學習,睡前點燃一支白蠟燭。薰香牽引她的靈魂,構建出知識的夢境。希塔裡安很久沒見過尤利爾了,當然也看不到姐姐,離開拜恩後,她連夢都不屬於自己。好在北方人說她只需要背上一個星期的臺詞,填充知識的環節很快就會過去。

他沒騙她。當希塔裡安逐漸適應了女僕的生活,並能夠流利地背下黑巫術的基礎咒語時,十字騎士突襲了別墅。她目睹聖誡術殺死了黑巫師,管家和大半僕從不知所蹤。北方人威特克找到了希塔裡安,告訴她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劇本。她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