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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五章 舊案

“只不過是些老舊資料。”萊蒙斯念道,“光輝議會的力量是女神恩賜,與高塔所擅長的領域截然不同。分享情報,互相促進,合作將更為緊密……”他皺起眉。“該死,這是誰寫的?”

“我。”聖城神官艾普莉·瑪什回答。

“你記得你寫了什麼嗎?”

女神官一聳肩。“這些字句都是我親筆抄錄,閣下。”

“卡瑪瑞亞的儀式,還有諸神時代的典籍。”雖然議會稱之為故紙堆和歷史文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價值。“你要我搶奪蒼穹之塔的資料?”

“這是‘抄錄’,閣下。我無權決定自己寫下什麼。怎麼看這也是代行者大人的原話,我只是抄錄,然後送過來而已。”

若是正經信件,只用三色堇便是。他一見艾普莉,就料到議會傳達下的命令又是麻煩。“絕不能這麼說。”萊蒙斯將紙稿丟回去,“我不要人們將神聖光輝議會的每次友邦訪問都當成搶劫。這是土匪的作風,有損我們的名節。”

艾普莉解開灰髮末梢的繩結,又用一根系帶重新束起。這是阿拉貝拉給她的禮物,來自浮雲之都布魯姆諾特的一家鍊金工坊。代行者大人的學生如今知曉每一家售賣變色斑點蝴蝶結的商鋪地點,但這些與議會需要的情報相比,還遠遠不夠。

阿拉貝拉的任務都與送信的神官無關。“既然都這麼幹了,為什麼還在言辭上維護名節?有什麼用呢?”她反問。“要我看,那是虛偽,偽君子比真誠的劫匪更可惡。”

萊蒙斯驚訝地發覺,艾普莉和他一樣厭惡這趟差事。原本在將阿拉貝拉帶到高塔、確定伊士曼的歸屬後,他們就可以圓滿結束出使了,但當他將訊息傳回聖城後,樞機主教們立即召開會議。人們討論新先知,討論伊士曼和高塔的退讓,並最終決定改變策略,指揮聖騎士長對高塔提出更多要求。

哪怕在凡人眼中,這也是趁火打劫的不齒行徑。但對地位高貴、目光遠大的神秘生物來說,凡事都要另闢蹊徑、都要找到新角度。為了控制“黑夜啟明”大人的離世帶來的影響,七支點果斷地放棄了同盟的“總體”,著眼於自家門戶,保全“個體”實力,如同窮人在飢餓驅使下切掉蘋果上的黴斑。接下來,萊蒙斯不曉得他們究竟會飽腹還是中毒。

可不這麼做,神聖光輝議會便會落後。如今在諾克斯的神秘領域,只有議會還在堅守秩序防線。守誓者聯盟是一盤散沙,法夫坦納非我族類,而寂靜學派……即便在七支點層面,寂靜學派也是異類。這是賓尼亞艾歐大陸上公認最貪婪無度的群體,只要能獲得力量,學派巫師們連信仰也可以出賣。“第二真理”伯納爾德·斯特林雖是聖者,本質上卻是不敬神的狂徒。這些神秘支點可引為友,不可為援。

先知已死。萊蒙斯告訴自己。人死不能復生,拉森·加拉赫無法填補失去狄摩西斯的空缺,高塔再也不是七支點的指揮官。總有人得接過擔子,以集合力量面對拜恩的威脅。代行者貫徹著露西亞的意志,無疑會公平公正……

……他忍不住笑了。我真要說服自己?難道我還不清楚世界運轉的規則?為了大局,一時的不公便不是不公?是這個道理嗎?

事實證明,大家都沒得選。

聖騎士長又想起白之使。他的學徒既是無名者,自己多半也脫不了干係。克洛伊塔至今對他的失蹤含糊其辭就是明證。仇人剛好是敵人,好歹我也有幸運的時候。

“這不是你的主意,閣下。”艾普莉反過來安慰他,“代行者傳達女神的旨意,咱們凡人難以理解。”

“我只擔心我理解得有誤。”

“照實說,這只是試探。克洛伊塔終究是占星師組織,是神秘領域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大家推推擠擠,爭搶一會兒,便會見好就收。況且依我之見,先知大人多半會拒絕。反正最後也沒什麼影響啦。”

難怪臨行前,導師特地來警告我。萊蒙斯不無苦澀地想。這地方雖非龍潭虎穴,卻能讓人志消氣短。他面臨的敵人不再舞刀弄槍,而是白紙黑字、唇槍舌劍和陰謀詭計,這都非他擅長的領域。當我把情報帶給議會時,我真沒想過會有今天嗎?

“況且,與真正的目標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艾普莉說,“代行者閣下願意與高塔分享諸神時代的秘聞,根本原因還是為了拜恩。這才是秩序最大的敵人,任何人單打獨鬥都不可能取勝。如今他們更強大了,而我們還在原地踏步。”

這話不能說服萊蒙斯,然而他沒有其他辦法。要麼聯合,要麼失敗。克洛伊塔已付出了血的代價,光輝議會絕不能步其後塵。

高塔的太陽比聖城落早一些。“恐怕我得走了,閣下。”艾普莉是環階神官,和代行者的學生阿拉貝拉關係緊密,但她仍沒資格坐上談判桌——萊蒙斯看得出來,到訪的使節不是樞機主教已讓先知頗為不滿,儘管“艾恩之眼”也是靠天賦坐上先知位置的。

“路上當心,瑪什。遠光之港重新開啟了,你可以走近路。”

“我更相信自己的手藝。”艾普莉·瑪什神官說。“眼下是正午時分,或許你有好運呢,閣下。”

原來這女孩會描繪矩梯,難怪議會派她來。這下我只用操心接下來的無恥談判了,萊蒙斯心想。畢竟,他不能真拖到晚上。夜晚是占星師的忙碌時間,聖騎士長的會見很可能無人顧及。我的工作終究還是得做。他硬著頭皮召喚先知的秘書。

但結果出乎意料,天文室的秘書小姐薩賓娜告知他,“艾恩之眼”離開高塔去浮雲之都參加祭日悼念會了。

真見鬼。萊蒙斯心想。這時節確實該到了。又是一年霜月,獵魔戰爭過去了整整兩年,克洛伊塔成員必然會舉行紀念狄摩西斯的活動。他感覺手中的信稿一陣發燙,只想將它丟得遠遠的。“難道黑夜啟明大人是今天……”

“不,閣下。高塔成員的祭日追念都在禮堂舉行,今天是治安局犧牲警員的紀念日。”

萊蒙斯不曉得高塔內部的追悼還會有這種細分。但無論如何,這時候都不可能再提工作。“噢,我不瞭解。”幸好先知走得比我來得早,不然就太難看了。“打擾了。”他趕快告辭。

……

夜語河下,一條小船朝岸邊旋轉,木槳隨水波擺動,無人操控。據說這裡是那些絕望的人選擇結束生命時的熱門地點,羅瑪心想,只需搖船到河中央,然後一躍而下,便能了結一生的痛苦。尋常人即便想救,也不敢遊那麼遠。眼前這條空船,是不慎漂流而下,還是某人的遺物呢?

“我自己走走。”她對神父說,隨即繞開了身後的警員。

船上沒有人,河流清澈見底,也全無活人蹤跡。只不過是條斷了纜繩的小船而已。她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