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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誠摯邀約(二)

這裡無疑是丹爾菲恩的城市,自打她在灼影之年的霜月降生,這座城連帶其所屬的伯爵領都是她的封地。在伊士曼王國,人們稱她為「丹爾菲恩公主」「貝爾蒂諾恩」或者「冰地伯爵」,他們唸了整整十七年,且似乎要繼續念下去。事至如今,連她自己也相信了。

但這片土地之下,竟有人悄悄建立了一座屬於無名者的城中之城。從神秘領域散佈的種種恐怖事蹟判斷,對方落戶此地的時間遠在丹爾菲恩出生前,甚至在蘭科斯特家族誕生、成為冰地領的主人前,他們就已經在這裡了。那時候,諾克斯並不分為凡人和神秘領域兩個社會,大家依靠血脈劃定自己的陣營:人類受管於人類的帝國,精靈建造精靈的國度。那時候,是先民的時代。

「月之都卡瑪瑞婭。」安莎說,「她是一座神秘之城,曾作為精靈王國阿蘭沃的國都。你已經見過她了。」

在寒月之年,千年一遇的元素潮汐中,由卡瑪瑞婭水妖精主導的神降儀式把「月之都」帶出了地下,這座神秘之城越過雪山冰原,迢迢來到了冰地領,差點取代威尼華茲。若非尤利爾和高塔的援助,丹爾菲恩這個伯爵只怕早就當不成了。

仔細想想,克洛伊塔居然還幫過我們的忙。當時我們長住於此的主人翁怎麼沒出手呢?伯爵想知道。作為神秘宗主,拜恩的神民會不會對威尼華茲有同等的責任感?「月之都」被高塔趕走,「倒影之城」又會是什麼樣呢?說到底,它會不會取代威尼華茲?

很快她會得到答案。

邀約的時間是北方的正午時分。當伯爵及其儀仗出行時,冰地領一如既往地提供了當地特色:黑夜與烏雲。人們不得不在門前街巷點起火把。威尼華茲是燈光、燭火和陰影的城市,難怪能吸引許多無處容身的傢伙投奔。丹爾菲恩鎮定自若地騎馬走在城牆下,同時巡視她的子民。只瞧神態,你絕對想不到她還有方才驚恐窘迫的時刻。

帶路的人並非是她想象中的拜恩人。事實上,對方有一頭綠髮,眼睛和鼻子之間覆蓋著鱗片。這是個魚人,或是有些海族血脈,他最可能來自騎士海灣……也就是說,這是個伊士曼人。

「尊敬的伯爵大人。」魚人一邊開口,一邊向她行禮。「在下萊克朗·雷頓,有幸為您引路。」

安莎給她的情報中,說明這個萊克朗是拜恩派來的「客人」中的一員。丹爾菲恩自開城投降後,就再沒露過面。她聲稱自己身體不適,以躲避與神秘生物的宴會。按她的經驗,迎來這類客人總歸沒什麼好結果。聖騎士團帶來了月之城,害得伯爵不敢回到家堡,而宴請霧精靈使節的雪花盛會上,則出現了惡魔的蹤跡。那時候人們還興致勃勃地去抓捕無名者呢!

因此,萊克朗·雷頓到黑月堡做客已久,丹爾菲恩卻還沒見過他。否則當時她就會疑神疑鬼,思索「無星之夜」的成員是否有一大部分來自伊士曼。神秘生物們說惡魔生活在我們當中,和常人一般生活……

萊克朗·雷頓帶她穿過黑月堡的城門,進入南城區。這裡她很少來,既為天氣,也因此地是一處高坡,所有建築為抵禦霜月的寒風,不得不造得矮小臃腫。只有拮据的人住在這部分。

這兒怎麼也不像「神民」會住的地方。丹爾菲恩望著面前的城牆,感到非常不安。但神民本來也不過是人人喊打的結社惡魔,沒準他們連這也住不上。我們不會要繼續往前,穿過城牆,接著走進雪原去吧?她可不願意再往南了。「我沒見過通往拜恩的路,它在哪兒呢?」

「七支點統治諾克斯時,神民被迫生存在夾縫之中,因此拜恩城是由陰影編織。」萊克朗告訴她,「召喚影子的方法便是通往拜恩的路。」

「怎麼召喚影子?用魔法?還是你的……火種天賦?」

萊克朗微微一

笑。「你瞧,我只是個凡人,伯爵大人。所以我用哨子。」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黑色的鐵哨,放在嘴邊吹響。

凡人?丹爾菲恩根本看不出他與神秘生物的區別。事實上,大多數神秘生物站在她面前,伯爵都辨不出來。他們與凡人的差異是靈魂,不是外表。

悅耳的哨音在石壁前回蕩,並不尖銳,甚至也不算響亮。隨著響聲傳遞,一道披斗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隊伍最後。萊克朗面對著伯爵一行,因此最先發現了他,向他招手。

見狀,銀鷲騎士立刻轉身,長矛指向斗篷人。兵器盔甲一陣作響。丹爾菲恩感到安莎悄悄靠近了她,而牙醫霍普發出短促的吸氣聲。

不過是神秘手段,沒什麼奇怪。冰地伯爵告訴自己。頂多是不在正統職業的範疇內,教人嚇一跳罷了。「讓他過來。」她下令。

銀鷲騎士分兩側退開,讓出一條容人經過的狹窄道路。他們緊握兵器,死死地盯著來人。在騎兵的守衛下,丹爾菲恩略微感到一點兒安心。

披斗篷的人卻毫不擔心。他如一朵黑雲飄過騎士列隊,視長槍如無物,似乎無所畏懼。「為您效勞,冰地伯爵丹爾菲恩·蘭科斯特大人。」

他並沒介紹自己。「你是誰?」丹爾菲恩多少有些猜測。

「我叫做威特克·夏佐,是無星之夜的領路人。」來人回答。

突然之間,丹爾菲恩心底掠過一絲奇異的直覺。她似乎在哪見過這個人。奇怪,這名字,這聲音……不是她熟悉的人,但一定見過面。

一個銀鷲騎士輕微抬起頭,丹爾菲恩立刻注意到了。「你認識他?」她顧不得遮掩,當即問道。

「在下……認得一位同名獵人,大人。」士兵回答。這是個年輕人,他正在極力掩飾自己的恐懼。

獵人。丹爾菲恩心跳加速。是有這麼一個人。在她剛來到威尼華茲時,冒險者中流傳有關獵人和金盃的故事。她向來把傳說故事記得很牢。

威特克·夏佐扯下斗篷。「是這樣沒錯。」他承認,「我有份兼職。而您這位騎士大人,他是我同行的兒子。真沒想到他也會有如此前途啊。」

士兵根本不願意與他對視,彷彿惡魔的話語和目光會汙染自己的靈魂。威特克一聳肩,沒有追究。

見鬼,現在我確信,拜恩是威尼華茲的影子了。丹爾菲恩懷疑自己的領民中有許多人擁有「兼職」,他們表面上讚美著領主,暗地裡卻擁護著拜恩。她不禁咬緊牙關。

「看來咱們頗有緣分。」丹爾菲恩匆匆略過話題。「帶路吧。」

領路人點點頭。他從黑袍子下探出手,用奇怪的音調念出咒語。丹爾菲恩自小受到公爵家庭的教育,精通賓尼亞艾歐通用語、佈列斯塔蒂克西部方言、寒地記敘體文字和克洛伊塔限定的常用精靈文,並可以認讀上百本地方語言變體寫就的傳說故事集匯,卻也認不出他使用的語言。這是神秘學範疇,我還是不要難為凡人的家庭教師了。她突然想起來那女人死在四葉城的亡靈之災中。

伴隨著魔咒,城牆忽然開始閃爍,浮出大片暗影。一部分磚石染上朦朧的棕黑色,比牆壁本身的色彩更均勻、質地更細膩,彷彿一汪深潭。這片暗影的邊緣組成一扇門的輪廓。咒語結束時,一排淺色階梯無聲顯現,每一級的色彩都比上一級更深,筆直通往幽暗不見底的地下。整體看來,它如一幅蘊含著恐怖意味的鉛筆畫。丹爾菲恩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到頭髮根。

「我們要進去?」她聽見自己的嗓音變得尖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