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港的刺殺過後,鐵爪城的緊張氣氛終於爆發,攪得滿城風雨。佈雷納寧迎著月色穿過街道,不禁覺得熟悉。隨即他想起來,自己離開銀頂城時,那兒也是這副模樣。當時是海灣伯爵德威特·赫恩在「灰燼之劍」手上丟了性命,此刻則是北地公爵。看來我走到哪裡,哪裡的大人物就開始丟東西。
等他返回落腳處,傭兵已經離開。一份名為報紙、實則是夜鶯聯絡站售賣的情報單留在茶水邊,攤開的一面被紅筆圈上標記。佈雷納寧端起茶杯,正要瞄一眼上面的內容……卻發覺有細小的字元被壓在茶杯下。
我半點不意外。他邊想邊湊近去瞧內容。就算是主人回來,不口渴也找不到辛的留言。這傢伙沒去給王國貴族當夜鶯,反倒混在諾克斯傭兵團裡,實在是埋沒了人才。還是說他嘗試過,但被不愛喝水的上司辭退了?
『宮廷騎士在核實所有城中住戶的身份。今晚借宿城郊,出門右轉到短笛街,購買兩張贖罪券。』
佈雷納寧摸了摸口袋,不確定自己能否付得起錢。據他所知,蓋亞教會的贖罪券價格低廉,本就是修士蒐羅百姓手中零散錢財的工具。然而辛特意囑咐這樁事後,他又覺得箇中或許有某種交易存在,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這點錢很可能不夠。毫無疑問,短笛街是與夜鶯報社類似的地方……是這回事吧?這該死的傭兵會不會故意作弄我?還是他另有打算,用一紙請求來迷惑我?
佈雷納寧懷著滿腹疑慮出門去。當然他很清楚,倘若辛要背叛他,這樁事早就發生了。但他同樣也曉得,這傭兵可非他在光復軍團中的那些手下,不會乖乖聽他的命令。
事實上,此人從未視他為「殿下」,也不對秘密結社心存畏懼。一路追蹤風行者委託的旅程裡,往往是傭兵發號施令,再由兩人共同執行。
但這樣的時期很快便會結束。等佈雷納寧找到風行者,帶著委託成果返回四葉城,一切便能迴歸正軌。他們的僱主,那失蹤已久的高塔信使定會露面——此人以信譽著稱,還是蓋亞的神職騎士,無法作出背信之舉。到那時,佈雷納寧便可脫離諾克斯傭兵,恢復身份回到祖國去……
短笛街的位置十分隱蔽,儘管地圖示識非常詳細,佈雷納寧依舊花了不少時間。當他帶著東西返回時,傭兵已先一步等在落腳點。
「王家衛隊快查到附近了。」伯寧率先說起自己在短笛街的見聞,「大約兩小時後就會登門。」
「你看到了誰?」
「還能有誰?」傭兵仍保持著傾聽的姿態,佈雷納寧只好詳細描述。「宮廷騎士,還有幾個毛頭小子。嗯,沒有高環。」
「運氣不錯。我就知道短笛街不會有神官,那兒是蓋亞教會的地盤。」
伯寧皺眉:「什麼意思?」
辛沒回答。「也許他們用不上兩小時。我這有些訊息。」
但願是好訊息。「馬魯士和他的助手落網了,王黨不惜代價,給他用了真言魔藥。」傭兵一聳肩,「要我說,這是多此一舉:即便不用魔藥,這傢伙也不會替別人保守秘密的。」
佈雷納寧的焦慮油然而生。「那你還在這兒悠閒地喝你的樹葉茶!我們必須離開,立刻就走。」
「別擔心,想必區區王家衛隊奈何不了佈雷納寧殿下。另一條訊息嘛。」辛放下杯子,「說實話,伯寧,你將白天的見聞出售給報社了嗎?」
他擰緊眉毛:「什麼?」
「在塔上。諾曼爵士……的替身。你到底有沒有說?」
「沒有。」雖然他的確有所計劃,但還沒來得及定價。「我不算清楚行情。」一位公爵的情報能賣多少錢?更別提如今城內的亂子了。
幾小時前,佈雷納寧和辛方才在塔樓高處目
睹港口的襲擊。混亂中,作公爵打扮、處於保護之下的傢伙卻只有低環火種,而眾所周知,前任首相、現任北地公爵勞倫斯·諾曼是位高環水準的神秘生物,同時還是宮廷首席法師。
佈雷納寧知道更多。勞倫斯·諾曼原本是伊士曼鄰國的莫託格人,兩國爆發戰爭,伊士曼最終勝出。沃森二世俘虜了許多敵人,但獨獨給予諾曼赦免,從此獲得了這位法師的效忠。在伯寧看來,勞倫斯·諾曼的高環神秘度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證據確鑿無疑,即便佈雷納寧沒見過諾曼爵士,也確定當日出現在碼頭準備啟程的人不是他。以貴族的謹慎,那多半是替身之類的棋子,穿著公爵的外套站在那兒吸引注意。但伯寧用無名者對火種的敏感搜尋了整艘船,也沒發現高環的影子。
更離奇的是,替身在掩護下鑽進船艙後,忽然黑旗港到處響起北地公爵已死的呼喊。殺手們聞言迅速撤退,護衛也默契地沒有追趕。
佈雷納寧將這一切都收入眼中。諾曼一直沒露面,訊息卻飛速傳開來。這時候,若他還意識不到其中異常,那真是撒謊。恐怕北地公爵和這次襲擊都另有蹊蹺……
這樣價值不菲的情報,傭兵卻不同意拿來交易。佈雷納寧對諾曼公爵和王黨全無好感,想來辛也是一樣,他所屬的諾克斯傭兵團活躍在南國四葉領,那兒是女王黨的治下。他不知道傭兵為什麼要為敵人保守秘密。
「我沒透露給任何人。」佈雷納寧保證。他察覺到了同伴的審視。
「我不是懷疑你,伯寧。」辛安撫,「但王黨突然開始搜捕無名者,我還以為你遇到了什麼事。」
「不。一切正常啊。」此言令他滿腹疑竇,「我根本沒聽說!見鬼,發生了什麼?」難道鐵爪城又開始獵魔了?
辛向他描述自己方才的遭遇。「我前不久去了一趟報社,得知了馬魯士被捕的訊息。等我帶著訊息回來,便發現有人綴在身後。」
「你甩掉他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