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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二章 午夜日出

「她在你們該去的地獄。」代行者宣佈。

下一刻,瘋騎士如一道鬼影撲來,撞進熊熊燃燒的火牆裡。他的劍被高溫熔化,身體被火焰灼穿,但幽靈壓根不在乎。他大笑著衝向代行者,視層層阻擋如無物。

眼見這麼一個玩意兒朝自己逼近,任誰也會躲避的,康尼利維斯也不例外。他皺著眉拔升高度,調轉光線將敵人攔腰斬斷。

但這樣毫無意義。蘇生騎士的身軀眨眼彌合,朝上空緊追不放。他空蕩的鐵靴碰擊馬鐙,發出陣陣脆響。亡月騎士並不情願地配合著他,從另一端發起攻擊。

二對一。代行者自問,與布魯克·阿瑪里斯交手時,他從來不落下風,有時甚至佔優勢。魯斯文則更好對付。但他們加在一起,卻忽然對代行者有了切實的威脅。雖然空境不同於凡人,但在某些時候的道理是相似的。恐怕這微妙的平局維持不了多久。

「加入我們。」布魯克·阿瑪里斯用平板的語氣說道。亡月騎士毫不畏懼地站在『熔流』形成的神秘中,黑暗在他的腳邊擴張。「恩怨一筆勾銷。」

亡月騎士可不需要代行者的屍體。他多半是受拜恩人的指使罷,代行者看得出來。「沒門。」他回答。

火焰在死亡氣息裡變得愈發淡薄,濃稠、深邃的河水吞噬著光線,映出的林木的影子,也隨之扭曲,成為根根張牙舞爪的枯木。無數人臉藏在樹幹的褶皺中,帶著歇斯底里的神情瞪著代行者。

『沉落之井』

天空重新聚起烏雲。暴雨如注,四野晦暗難明,無一不是不祥之兆。空境神秘能牽動浩瀚的自然現象,這也是他們沒在瑪朗代諾開戰的原因。康尼利維斯低頭望去,樹林彷彿身處泥沼,緩緩墜入不見底的死亡深淵。

這一幕喚起了他的許多回憶。白之預言期間,櫟原上的綠人城被「咒厄」奪走,全城人都變成了夜之民。莫尼安託羅斯人在城市的原址上建立了一座紀念碑,以悼念災害中的遇難者。

如果我被刺客殺死,大概下一座紀念碑就立在瑪朗代諾。「誰讓你來找我了結恩怨?」他問,「是死海之王,還是惡魔結社?」

「這不就是一個人?你的腦子也爛掉了?」布魯克毫不掩飾地反問。他皺眉瞥一眼同伴,後者的笑聲不斷起伏,突然沒來由地變成陣陣抽泣。他厭惡地收回目光。「不管怎樣,我有權處置你的屍體,以免你交不出公主,被他撕成碎片。我的夜火城缺少一位副官。」

代行者啞然失笑。「我的歸宿是女神的神聖之國,咱們不同路。」再說,你的「同事」也根本不是我。神秘生物死後,靈魂隨之燃盡。若康尼利維斯戰敗,也只期望議會將他安葬在聖城,那裡是他耗費一生建立的淨土。算啦,關於信仰,關於女神,加瓦什的亡靈騎士又能懂些什麼呢?他們已作了兩百年的對手,從未看彼此順眼過。會甦醒的屍體還是燒掉為好。

另一邊,魯斯文再度衝上來。他受夠了這樣無章法的進攻,尤其是作為被攻擊的一方。代行者直接探出權杖的一端,在空中描繪出魔紋。

「我的公主。」魯斯文咆哮著揮劍,卻如幻影般穿過了露西亞神文。「你把她藏哪兒了?」

代行者收回權杖,抵擋亡月騎士凌空劈來的一擊。「我給了她淨化,馬上就會輪到你。」齒輪般的神文紋絲合縫地咬合在一起,接著,它們開始轉動。「這是你們不配得到的待遇,雜碎。」

微光裡,蘇生騎士憑空消失了。

布魯克則逃過一劫。黑河靜靜流淌,看不見的盡頭似乎通往月亮。而亡月騎士在河面上的移動卻快得像瞬移,因此險之又險地停在了陣圖之前。他謹慎地拉開距離,絲毫沒有搶救同伴的意圖。在看待魯斯文這點上,沒準神職者和亡靈也有共同語言。

「矩梯?」他認出來。

「通往聖城的審判所。」這自是謊言。康尼利維斯沒有徒手繪製矩梯,送走一位同境神秘生物的能耐。否則他也不必擔心刺客了。『穿越』和『迴環』是豎琴座女巫瑪格達萊娜創造的神文組合,專門對付一些只會橫衝直撞的傢伙。

「我可不會難過。」布魯克似乎也沒相信他,但這句無疑是實話。他的長鐮繞開權杖,撕扯代行者背後的神文。

這一次,拉近的距離沒有讓代行者佔據上風。亡月騎士與蘇生不同,他在加瓦什度過了漫長的歲月,雖然亡靈的神秘度增長緩慢,但經驗和技藝卻不斷精進。他不斷揮舞著兵器,逼迫代行者與他直接交手。

起先,康尼利維斯還能支援,他畢竟是露西亞的代行者。但亡靈的動作未消耗體力,力量和速度始終不打半點折扣,他卻漸漸疲憊,火種不得不調動更多魔力,投入這場漫長的拉鋸。

這樣下去我很快會輸掉。康尼利維斯察覺。空境的魔力並非無窮無盡,尤其是在面對同等神秘度的敵人時。雖然他們個體之間存在差異,但這樣的揮霍無疑會將勝算推向對手。亡靈就是這樣的敵人。

更不妙的是,布魯克是個能看懂魔紋的亡靈,代行者的手段能困住蘇生騎士,卻瞞不過他的眼睛。亡月騎士忽然收回鐮刀,朝河面一劃。「公主在這兒呢,魯斯文。」話音未落,亡靈腳邊的河水一陣翻湧。蘇生騎士不知怎的從水裡鑽出來,揚起腐爛的面孔。這次他長了記性,沒直衝過來。

康尼利維斯眯起眼睛:「破碎之月的魔力。」果然沒有叫錯的名號。他想起那次失敗的遠征。

「陛下派我來,為免得你逃走。」布魯克嘆息一聲,「恐怕他沒料到你身邊有狼人,反倒給了你提醒。」

這似乎是秩序的短暫勝利,代行者卻不見得意。他清楚自己處在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上,生死影響著光輝議會的動向,而光輝議會向來是將獵魔政策貫徹得最為堅決的神秘支點。拜恩的惡魔將視我為眼中釘。

但此前,加瓦什的亡靈騎士從未一同行動過。他們甚至針對目標作出了詳細布置,彼此嘗試著合作。康尼利維斯意識到,黑騎士很可能比前任死海之王更棘手。他讓加瓦什擁有了惡魔結社的行事。在此人的統治下,加瓦什與無星之夜正逐漸成為一個整體,其蓬勃的發展將成就又一個秩序的心腹大患。

想到這裡,康尼利維斯不禁一陣鬱結。「他錯的可不止這點。」

「沒關係,結果不會改變。」布魯克牢牢佔據著上風,一刀截斷飛騰的光焰。

代行者舉杖架住這狠辣的一擊,險險沒被割下頭顱。餘波呼嘯而過,刮擦頭冠上的寶石。氣浪衝過十餘碼後方才止息。他在半空中倒退得更遠,且幾乎是緊隨其後。強烈的震動使權杖不住顫抖。另一邊,蘇生騎士如同毒蛇一般撕咬上來。

「公主!我的公主在哪兒!」魯斯文尖聲笑道。

……河流開始漲潮。深淵中伸出黑色的枝條,形如鬼爪。亡月騎士則無聲地沒入河中。他人已完全淹沒,漆黑的水面上,卻映出一個手執鐮刀的輪廓。倒影穿過『庇護所』,觸控到代行者的權杖。

康尼利維斯無法阻止。更糟的是,氣氛突然變得險惡,空氣中的魔力似乎在排斥他的存在。代行者竭力抓住唯一的武器,心中知曉露西亞的時間已經過去,午夜的領域到來了。

夜風吹過,冰冷刺骨。他頭冠上的紅寶石微微點亮,驅趕包圍而來的枝條,卻無法隔絕蔓延的寒意。最煎熬的階段來了。

這時,他聽見一個細小的嗓音:「你握得我太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