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場雨,今天的天氣很好,大片白雲填充著湛藍的天空。周懸把車窗降下一半,迎著日光吹著風,心境都不覺明朗了。不過這種好心情沒持續多久,被姜羽初的一個急剎車打斷了。
車子行駛在跨江大橋上,他手撐了一下才穩住,聽到姜羽初問:“沒事吧?”
“沒事。”周懸抬頭看向前方,大概十來米遠的路面上站著一個年輕女孩,她低頭在看什麼,神色顯得焦慮,姜羽初前面的車正打轉向燈繞開她。
周懸解開安全帶下去,到了近前才發現女孩腳邊躺著一隻流浪犬,身下一片刺目的紅,一看就是被車子撞了。
周懸立刻蹲下檢查它的情況,姜羽初則問女孩道:“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女孩驚慌地擺了擺手,指著自己停在旁邊的車說,“我看前面的車都繞行,開近了才發現是狗被撞了。”
這只狗身上髒汙的毛發被血染透了,結成一塊塊的,它伸著舌頭,胸口很緩慢地起伏,眼神痛苦地望向圍著它的人。
它的下腹部有一道一指長的撕裂傷口,部分腸子流了出來,周懸不敢胡亂地幫狗處理,於是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去。
“要送他去寵物醫院。”周懸回頭對著姜羽初道,卻發現姜羽初已經在打電話了。
估摸他是想叫急救,周懸提醒道:“別打了,我們直接開過去更快。”
電話在周懸說話的時候接通了,姜羽初說了幾句,周懸猛地站起身,二話不說奪走了手機。
姜羽初的右臉被周懸的手指擦了一下,一道鮮紅的血跡印在了唇角,周懸按掉通話鍵,壓抑著怒火問道:“你打給誰?”
“市政,這個要讓清潔工來處理。”
並未注意到周懸的表情,姜羽初回頭看了看後方車流:“先把它抱到旁邊吧。”
剛才讓周懸覺得愜意的江風又吹拂了過來,此刻他們都沐浴在盛大而絢爛的日光裡,可週懸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他看著被風吹到飛起的姜羽初的頭發,再看那張冷靜到冷血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從沒有真正看透或者認識過這個人的感覺。
“你看不到它還在呼吸嗎?”
如果說剛才周懸的語氣還壓著怒氣,那麼此刻問出的這句話,則是一點語調變化都感知不到了。
姜羽初回過頭看著周懸,在唇邊鮮紅血色的映襯下蒼白的彷彿一尊沒有血肉溫度的木偶。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這樣做只會增加它的痛苦,而且我們快遲到了。”
他們站在三車道的中間,姜羽初下車時開啟的雙閃正不斷提醒著後車避讓,好些從兩旁經過的車都會朝他們看上一眼。周懸能聽到的除了喇叭聲之外,還有江上呼嘯的風聲,及耳道深處越來越強烈的碰撞聲。
那是他的心跳,隨著血壓的升高不斷加劇跳動的頻率,讓他出現了輕微的氣喘,頭腦發脹,胸口氣悶等難受的反應。
“周懸,你聽我的,”姜羽初朝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想觸碰他手裡那條不斷在流逝的生命,又好像嫌棄它滿身的髒汙,修長的手指懸著而不落,“來不及了,這樣下去會遲到的,而且它已經沒——”
“姜羽初,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冷血,如果今天是你躺在這裡,你也希望我見死不救嗎?”
右手臂憤而抬起,周懸用力掙開了姜羽初的手。沒有再理會身後的人,他看向女孩:“能不能麻煩你載我去寵物醫院?”
女孩正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想也沒想就點頭了,周懸坐進副駕,在車子經過姜羽初身邊時,他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沒有再分給姜羽初一個眼神。
盡管女孩用最快的速度開到了寵物醫院,但是到的時候狗狗已經沒有了氣息,醫生給它做了十幾分鐘的急救,仍是迴天乏術。
周懸在大廳裡坐了一個多小時才起身去辦理手續,看他連手都沒洗就要簽字,護士給他拿了消毒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