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出差會先飛到昆明,再轉夜間火車,到早上坐十多個小時的大巴抵達自然保護區所在的長河縣,也就是本次住宿的縣城。
世基同行的人員裡並沒有魏董和高層,都是一些技術團隊與媒體這邊一道包機,其中還包括了前期一直沒露面的生態自然實驗室成員。
三家媒體都在忙著採訪與寫稿,研究各種不直接公開的資料,除了晚上休息之外,其餘時間都被工作排滿了。
姜羽初忙得一刻都不得閑,謝冉作為擁有豐富經歷的前一線記者,這種時候能最大限度幫他分擔,周懸則跟著關年負責攝影。
一天下來,姜羽初有幾次不經意間看到周懸,都覺得周懸安靜得不太正常,且對於他望過去的目光,周懸都沒什麼反應。
晚上大家睡下後,姜羽初斷開與公司同事的視訊會議,也關掉電腦,準備下床去看看周懸怎麼洗漱那麼久,結果身旁的簾子先被拉開了。
周懸頭探進來,簾子在腦袋兩旁圍了個圈,模樣有點滑稽。不等姜羽初開口,他就脫鞋上來了。
車廂是四人一間的軟臥,周懸和他上下鋪,對面的兩張床分別睡著謝冉與關年。
那兩人早在半小時前就躺下睡了,周懸放輕動作,鞋子收到床底下,再拉攏簾子。
軟臥的床不到一米寬,周懸上來後,姜羽初便被擠到角落裡。他讓周懸回上鋪睡,被周懸抱著側身躺下了。
手臂繞過周懸後背摸到懸空的邊緣,姜羽初用氣聲提醒道:“你這樣睡會滾下去。”
周懸搖了下頭,在他說話時閉起了眼,溫熱的呼吸落在他臉旁,姜羽初繼續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小小的床硬是擠下了兩個身高都過一米八的男人,彼此的動作被空間完全限制住了,姜羽初扭頭等了一會兒,周懸還是閉著眼睛不說話,便小心地翻過身面對著,想再開口,簾子另一側先傳來了動靜。
他立刻屏息靜氣,很快就確認了是隔壁床的謝冉起來了,穿上鞋開門出去。
姜羽初大氣都不敢出,周懸卻沒有反應,好像完全感覺不到身後的異樣。謝冉是去洗手間,沒幾分鐘便回來了,不過她在床沿坐下以後沒有馬上躺下,姜羽初藉著簾子上隱隱透光的模糊輪廓,感覺謝冉好像在看他這裡。
不知道是他做賊心虛的錯覺還是真的如此,好在謝冉只是看了片刻就又躺回去了。
姜羽初的耳朵裡全是自己的心跳聲,直到外面許久都沒有動靜後,才敢放鬆下來,碰了下週懸的胳膊,發現周懸居然在這種別扭的姿勢下睡著了。
他還有話想跟周懸說,不過看著周懸這麼疲倦的模樣,他捨不得把人吵醒,便定了個鬧鐘。
這一晚火車一直行駛在山間田野裡,時不時會有顛簸感傳來,且身下的床又實在太擠,姜羽初一直處於昏昏欲睡,半夢半醒的狀態。身旁抱著他的周懸則睡得很沉,到了四點,姜羽初輕手輕腳地從床尾下去,爬到上鋪去睡。
身體終於能舒展開了,也不必擔心會再被人發現,這次姜羽初很快睡著了,醒來時床邊站著謝冉,探頭朝底下看去,周懸不在了。
“周懸呢?”姜羽初揉著痠痛畏光的眼睛問道。
謝冉的表情有一剎那的古怪,目光下意識地去看他松開了三顆釦子的襯衫領口,等他再看過去又恢複了原樣:“周懸跟關年去餐車那邊吃早餐了。”
姜羽初用手臂擋住眼皮上的光,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沒睡好,他頭痛的老毛病犯了。腦筋昏沉沉的,一時半刻起不來。
謝冉也看出他狀態不行,體貼地幫他拉上簾子,讓他再睡個回籠覺。
兩小時後姜羽初再次被叫醒,這次是車到站了,叫醒他的人是周懸。
周懸幫他收拾好了行李,等他去洗漱回來,便把早餐遞給他。
眾人下車離開了車站,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三輛大巴。
他們要趕在天黑之前到長河縣,遠離火車站的範圍後,車輛一路往山道駛去。起初姜羽初和周懸坐在同一排,沒多久“時代日報”的總編過來了,希望跟姜羽初聊一聊。
對方年過50,周懸看著他頭頂上沒剩幾縷的頭發,以及厚得都快有旋渦的酒瓶底眼鏡,很幹脆地坐到後排去。
傍晚時分,終於抵達了長河縣下榻的賓館。
昨天下午到現在,他們幾十人經歷了飛機,火車和汽車的不間斷連軸轉,每個人都風塵僕僕,面如菜色。放好行李,大家在世基的接待人員安排下去了附近的酒樓用餐。
出來的時候,姜羽初發現周懸不在,謝冉回答周懸想要洗個澡再吃,工作人員就把房卡鑰匙先給他了。
周懸確實有點潔癖,姜羽初便帶著其它幾人跟著大部隊去了酒樓,入座點完菜,姜羽初拿出手機,剛給周懸發完他們這邊的定位,身下的座椅突然搖晃了起來,手邊的水杯也開始傾斜,茶水倒在了桌面上,緊接著有人尖叫了一聲。
腳下的地板也開始抖動,且隨著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劇烈,四周傳來了各種東西掉落在地面的聲響,面面相覷的眾人終於從不敢相信的狀態裡清醒了過來,紛紛驚恐地站起身。
但這個時候已經站不穩了,隨後一聲巨大的轟鳴從窗外響起,姜羽初在即將消失的視野裡捕捉到了驚悚的一幕。
對面一座三層老宅靠外側的整面牆轟然倒塌了。
他們遇到地震了。